從村裏兩個單幹戶家搶糧的第三天,鄧吉昌和鄭好學去公社開了個會。內容是號召養豬的。曲建成耐心地向大家講養豬的好處:“一頭豬就是個小型有機肥廠。”他掏出一個小本,耐心地為各大隊負責人算賬:一頭豬一年可積糞尿四千斤,或者廄肥六千斤到八千斤。一百斤豬糞尿含氮素零點四至零點六斤,磷酸零點二至零點二八斤,氧化鉀零點四或零點六斤,平均含氮素、磷酸、氧化鉀一點二四斤左右;一百斤廄肥含氮素零點四至零點七三斤,磷酸零點三五至零點五五斤,氧化鉀零點四至零點七斤,平均含氮素、磷酸、氧化鉀一點五二斤左右。把一頭豬造的廄肥施在地裏,加上其他措施,一般一畝地可增產二百至三百斤糧食。去年,全國養豬造廄肥約一萬五千億斤,以一百斤廄肥拚合一斤化肥算,就等於為國家生產了一百五十億斤化學肥料,頂得上幾個大型化肥廠!公社黨委書記數字連篇的講話意思無非是養豬可以積肥,積肥省下造化肥,積肥可以多打糧。
政府對養豬的號召很快就成了蛤蟆灣子村人的自覺行動,劉氏打發兆喜買了頭母豬,她對鄧吉昌說:“我給你這個大隊長帶個頭!”當公社將幾十頭豬仔運來時,蛤蟆灣子豬圈裏無豬的村戶已寥寥無幾。鄧吉昌組織幾個社員在社屋旁建了個豬欄,選十頭豬仔由大隊喂養,其餘分發給較貧困的農戶。公社已講明,這些豬仔等足秤賣後再交錢,先賒欠。瘸哥又買來兩頭小公豬,每天幹完隊裏的活便四處打豬草,將整個心思都用在了兩頭小公豬上。這兩頭小公豬在秋收來臨前已長至四十餘斤重。有一天,他正在喂豬時,見有一頭小黑公豬突然仰起脖子朝圈外叫了兩聲。他循聲望去,看到書記鄭好學牽著剛買回來不久的一頭老母豬從不遠處走過。瘸哥高興地說“行了”,便喊鄭好學,問他去哪兒。“去鄰村配種。”鄭好學答道。“別走遠道了,俺這豬行了。”瘸哥蠻有把握地說。支部書記笑著搖搖頭:“個兒還沒長足呢。”瘸哥並不理他的戲弄,說聲你等著。便打開豬欄,將那頭剛才嚎叫的小公豬牽了出來,一直牽到了大路上。正是社員們準備上工的時間,他們三五成群地蹲在地上等上工鍾響。大家已經明白了將有熱鬧看,一時來了興致,圍了上來。婦女們則遠遠地躲開,罵瘸哥糟蹋性命。走在上學路上的孩子見大人們吵吵嚷嚷,也紛紛湊來。瘸哥已一拐一拐地走近鄭好學,兩頭豬的個頭看上去懸殊太大,小公豬走近母豬,一如追隨母豬的豬仔。“瘸哥,還是牽回去吧,別丟醜!”兆富大聲嚷道,他感覺興致從沒像今天這樣高過。他的喊聲立刻得到一片附和聲。瘸哥並不理眾人,嘮嘮叨叨地示意著自己的小公豬。個子矮小的小公豬似乎明白了瘸哥的用意,先是仰起頭用嘴拱拱母豬的尾部,然後叫喚了兩聲。此舉調動了圍觀者的情緒,大家由嘲笑變為鼓勵。常三湊上前去,“它懂,它懂呢!”但是,小公豬卻叫人失望地將嘴伸到了母豬胯下的大乳上,咬了幾下乳頭,引來眾人的哄堂大笑。瘸哥滿臉臊得通紅,照準小公豬的尾部踢了一腳,繼續嘮嘮叨叨地示意。“別忙活了,讓它吃幾口奶牽回去吧!”常三在一旁哈哈大笑。但一袋煙過後,兩頭豬剛才還似母子的關係發生了變化,小公豬接連幾次扒著母豬兩條後腿往母豬身上爬,母豬也有了反應,有節奏地甩著尾巴,但瘸哥的小公豬個頭實在太小,幾番努力都以失敗告終。瘸哥讓鄭好學將母豬牽到一個屋台下,而自己牽公豬上了屋台,為小公豬的成功創造條件。在人群的哄鬧中,小公豬終於不負眾望,短短時間裏雄性意識在它小小的身體裏完全覺醒了,兩條後腿間的陽物終於完全露了出來。幾個年齡在七八歲以上的女孩子終於明白了什麼,捂著臉跑開。男孩子們卻大人一樣地站在人群裏起哄。在小公豬做最後一次努力時,瘸哥忙蹲下身用手托著小公豬的臀部,讓小公豬站穩。在他幫助下,小公豬完成了它的使命。夾雜在人群中的兆財這時渾身如被冷水激過,起了一層雞皮疙瘩。他想起為吃那兩個饅頭而做的事情,強擠出來的笑容幹枯在臉上,生怕人發現,逃出人群。下午的課,兆財根本一句也沒聽進去,眼前老晃動一個赤裸的黑紅的女人身體和一大一小的兩頭豬。待下午放學時,紅霞才發現兆財的異常。紅霞伸手摸摸他的額頭,發現並不熱。兆財也不答腔,背起書包便走,臉上的表情全不像十二三歲的孩子。一連幾天,兆財一直默不作聲,一如兆富剛進荒原不久的樣子。家裏每個人都感覺到了他的變化。“老鄧家的孩子這是咋了!”劉氏也對小兒子大惑不解,“一個個長著長著就變得像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