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去的,被同伴抬到營房裏,放在床上,受傷的,咬緊了牙關,或將箭斬斷,或狠狠拔出,就那麼任由鮮血直流。
一片悲壯的氣氛,每個人都抱定了必死的決死。
每個人都在用盡全力支撐著,不隻為自己,更為自己的親人,還有身邊的同袍。
現在大家終於明白,為何禦天淩讓許明令將馬趕入營房。
若是在馬廄,這些馬非死即傷,等到他們想突圍的時候,就會失去最有利的助手。而現在,有營房的屋頂擋住了箭雨,保住了馬匹的命。
幾波箭雨過後,大秦的攻勢暫緩,前排的舉盾士兵馬上將盾牌舉起,弓箭手開始反。攻。
數量懸殊,但是沒有一個人退縮。
最快的速度拉弓射箭,不需要瞄準,因為對麵,都是敵人。
慘呼聲響起,幾乎每一箭射出去,都有一個大秦的士兵或死或傷。
林中寂靜了片刻。
“弓箭手,退後!盾牌,舉穩!”
禦天淩話聲剛落,弓箭手後方的士兵便利落地將盾牌擋在前方,隨即,又是一片箭雨襲來。
如此反複三次,禦天淩估算大秦的箭矢已經告罄。
“戒備,大秦士兵就要攻上來了!弓箭手後退,第一隊百人向前,五十人在前抵禦衝鋒,五十人後備,依靠山勢,盡力抵擋!弓箭手在後,支援第一隊。後方人戒備,從盾牌上取箭下來,保證弓箭手所需!”
無聲無息,動作卻幹脆利落,沒有一絲遲疑。
哪怕是第一排的五十人,明知道自己麵臨必死的情境,依然腳步堅定地站在了所有人的最前方。
千餘人衝了上來,氣勢凜然,殺聲響徹嘉勇山。
犀利的拚殺,以一敵十的慘烈,雖有弓箭手支援,卻還是死傷慘重。
一比四五的死亡率,雖死猶榮!
隻是這樣的戰績,依然不足以扭轉戰局。
禦天淩眉頭皺起,派上第二隊士兵,吩咐其他人將馬牽出,每人兩匹馬,隨時準備突圍。
兵力太過懸殊,他們無法這樣據守抵擋,隻能挑選最合適的時機和方位突圍,才能真正殺出一條生路。
周庭走到禦天淩身邊,和他一起看著前方慘烈的殺伐。
每個天禦士兵,都用盡了全部的力量,哪怕是臨死,也要給予敵人最後一擊,給生著的同伴創造最大的生機。
他們隻有四百人,而對方,還有近三千多人!
“元帥,我帶百人衝上去,盡量拖延,你帶著其他人,順著左側突圍。向前十裏處,有一個山穀,若是不能擺脫大秦追擊,便退入山穀據守,然後突圍去求救兵。”
禦天淩轉頭看著周庭,他一臉絡腮胡子下,是一張年輕的臉。
他還能想起五年前,當周遠還是一個少年的時候,調皮活潑的模樣,他爽朗愛笑,和周圍所有的人都能打成一片。
而此刻,他一臉的絡腮胡子,被山風吹得粗糙的臉,還有那直麵死亡的平靜。
禦天淩的心突然覺得疼,可是他依然保持著自己冷靜到近乎漠然的神情。
“營地可有火油?”
“有,在廚房,用來引火!”
“帶幾個人過去,把火油拿過來,將一半的馬匹集中到一起,用火油把它們的尾巴沾濕。”
許明令和周庭齊齊地看向禦天淩,難以置信地瞪大眼睛。
“元帥,這種天氣,很容易引起火災,我們身在山上,若真是火起,很容易被卷進去。到時候整個嘉勇山陷入火海,我們插翅難逃啊!”
禦天淩眸色深濃,靜靜地凝視著下方蜂擁上來的敵人,還有用生命築起一道牆的士兵。
他說過,每個人的生命都是很可貴的,他要帶著他們一起求生。
“不必說了,照我說的話做,若是真的起火,我們便和老天爭一爭,看看我命是由我,還是由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