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日,陌昌在傍晚六點十分再次醒來,但是發覺自己已經被埋到了近兩米深的地下,而且空氣渾濁,渾身滿是冷汗涔涔,他知道,自己隻要再呆上半刻鍾,他便會在棺木裏窒息而死。當年二戰戰爭,很多士兵在戰場上受傷後暈死,而直接被同行放入棺材內,蓋棺定論已死。在運回屍骸時,很多士兵在棺材內受顛簸醒來,卻是無人問津,睜眼是黑魆魆的棺槨包裹,陳列在密密麻麻堆積如山的棺材中,喊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於是,長途的運送讓這些隻是瀕臨死亡的士兵接觸到了真正的死亡。以至於運回城內再打開棺槨時,發現很多士兵的身體姿勢不正確,入殮時候是完整平躺的,而再看時,有各種各樣的姿態,蜷縮的,俯身的,屈膝的,坐著的,用手掐自己脖子的,瞪眼的,大張嘴的,等等,不一而足,這些都是活活的被窒息死了。
陌昌是運氣好到了家,不僅運氣好,手氣好,腳氣也不錯。在列車拉運棺槨時的那截車廂是露天的,拉木頭拉煤的那種,在機動機械行駛過程中,他那唯一的通風口雖然隻有拇指大小,卻是迎風而行,正好把原先渾濁的空氣形成了一個對流的方向,算是換了魚水,空氣重新被置換,車子一行駛,大量新鮮的空氣便呼嘯著湧入進來,給陌昌注入了清新劑,隻是他一個人在列車的尾部朝著兩側飛速往後移動的風景徒勞叫嚷罷了。
這一天一夜,陌昌又累又餓,尤其是憋尿,他早已頂不住,直接在棺槨裏嘩嘩開了,於是,他的半個身子都浸泡了尿液,等到他幾乎濕透時,這才想起那個孔洞……不禁拍了拍腦袋,自己怎麼忘了不朝那裏往外尿呢?
膀胱這個儲尿的囊狀器官被最大化的撐開,一般成人的容量為三百毫升到五百毫升,陌昌則是頂到了極限,他達到了近八百毫升。這一排尿,幾公斤的尿水排泄在逼仄的棺槨內,滿身都是尿味,而且棺槨的銜接縫隙竟然嚴絲合縫,要完全滲透那也得等上好一陣子。在這種惡劣的空間裏,估計有多少風置換都不好受,就好比置身在一個尿池之中,再多的風都隻是惡心的風。
尿完是舒暢了,不過這僅僅是煎熬的開始。時間一久,除了身體上一些稍薄的衣服上的尿液被蒸幹,身後的和被遮攔的,壓住的地方,尿液都還殘留著,繼續蒸發,隨著體溫的升高,陌昌發生了短暫的假象高燒,他的皮膚發燙的厲害。而且身上的尿液一蒸發,根本就是在這個局促的空間裏循環,水,氨,酒精,****元素散開,熏得他更是恍恍惚惚。
車子繼續行駛,他在搖搖晃晃中沉睡而去,等他再次醒來時,便是近兩米深的地底下。隨之而來的,不是頃刻窒息,而是口渴和脫水接踵而至,人不喝水三天可能便死去,陌昌在棺木內已經是幾十個小時不吃不喝,他把唯一的巧克力吃光後,就隻能看著那拇指大小空隙發愣,那個如鎖眼一般大小的孔便是他唯一能夠接觸到光明與外界的唯一途徑,現在被埋到地下,算是漆黑一團,封得水泄不通。
他不知道上麵是白天是黑夜,不知道自己被埋了多久,但是肯不久,因為棺木裏還有一些氧氣。他隻怕埋他的人剛走,他就醒來了。陌昌從口袋裏摸索,掏出一個打火機,這是專門給頭兒抽煙遞上火的打火機。之前還剩下一點點兒氣體,竟然在他口袋裏趕巧地漏氣了,以至於他劃動打火機的時候,隻看到摩擦的星星點點火光,偶爾又燃一下。他是萬分地珍惜這一丁點兒氣體,怕是自己在爬出地麵時,沒有了照明工具。
口渴到不行,陌昌感覺自己正處在嚴重脫水狀態,先前雖然說有迎風從孔洞排進,但一個大活人被悶在狹窄的棺材內可不是好受的,況且還悶了好幾十個小時呢?人在封閉的空間,氧氣稀少,二氧化碳偏多,他渾身出汗,整個人幾乎濕透了,分不清到底是尿液還是汗液,而且在之前歇斯底裏地呐喊,自己的喉嚨啞了,奮力在棺槨裏掙紮和捶打,一段時間後有氣無力,不多時,他便產生了頭暈和嘔吐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