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霽和也是醉了。
亞太片區的負責人來審查,上司酒精過敏,逮誰是誰,臨時拉了她來這飯局當墊背。負責人肩寬兩尺身長1米9,三秒一cheers,五秒一幹杯,兩瓶紅酒落肚跟玩兒似的,連洗手間都不帶去一下。沈霽和一個剛剛畢業的大學生——女大學生——兼社會新鮮人兼江湖小鮮肉兼啤酒一紮暈兼紅酒半瓶倒怎麼招架得住,幾輪過去舌頭已經捋不直了,說:「我我我……廁……哪……」上司一聽,臉也是青了,忙捂了她的嘴,說小祖宗儂伐好罵寧額呀,邊說邊把她往外推,說儂到外頭醒一醒。
「醒一醒。」
沈霽和在走廊裏蹲了很久,蹲著蹲著就睡過去了。
是要醒一醒。再不回家媽媽該著急了,她想。
「醒一醒。」耳旁的聲音又沒有溫度地重複了一遍。相同的節奏,相同的音量。
她大姨媽的,這鬧鍾質量真是好啊,她想。
沈霽和眯著眼撐牆慢慢站起來,沒等站直,腿一軟人又要滑下去。那人就在這時候扶了她一把。沒早沒晚,像上了發條一樣,精準地托住了她的小臂。
「我不想喝了。」沈霽和癟著嘴,委委屈屈地嘟噥,「我想回家。」
「妳家在哪。」
沈霽和醉是真醉了,不過傻是不傻的。
「我不告訴妳!」她得意地笑了笑。
「那妳待著吧。」
對方手鬆得一秒都沒耽誤,沈霽和一屁股往下坐得也半點沒含糊。
「哎喲她大姨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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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後來的事沈霽和就不記得了。
人生在世最可怕的兩件事,一件是一覺醒來重要的人不在了,一件是一覺醒來重要的貞操不在了。沈霽和醒來,經一番檢查後發覺兩樣都還在,懸著的心頓時就妥妥的了。
沈霽和想想自己也是厲害,都斷片斷成那樣還能準確回到自個兒家。脫了鞋,脫了襪,甚至沒忘脫bra。簡直可歌可泣。
重要的人清早來短信,問她北京最近幹不幹燥,問她可有好好喝水。她就回,說啟稟母上我喝了,上海霧霾嚴不嚴重,母上出門可有戴口罩。
她母上又回。
她也回。
她母上再回。
她……
「……然後就遲到了。」
「小祖宗!」總經理哭笑不得,可想起前一晚沈霽和替自己喝的酒,好歹人性尚存,沒狠心批評,「下回不許了啊。」
「是是是!」
沈霽和乖巧如玉兔,點頭如搗藥。
總經理很滿意:「那妳先去忙。哦對了,今天妳們部門會新來一位經理。」
「好好好!」沈霽和心想,反正我的工作也是照做,管你經理是誰呢,嘴上到底還是懂事的,「大家好——」
「才是真的好。」
那個聲音在身後響起的時候,沈霽和腦內迅速條件反射,跳出三個大字——蛇。精。病。她想說的是「大家好久前就盼著新任來啦」,沒想到對方出奇製勝,棋高一著,病已深入膏肓。
再一折射,腦內又跳出三個大字——
醒。一。醒。
「她大姨媽的是妳!」
沈霽和這下醒了。氣勢洶洶地轉過身,正準備殺她個姨媽血淋頭,可剛一轉身,就被對方鎮住了。
「妳好。馮夕遷。」
女人禮貌地伸出手。
沈霽和有點愣。
「我……我不叫馮夕遷。」
「我叫馮夕遷。」
「噢噢!那我叫沈霽和。」沈霽和握住那雙柔荑。
真是美人啊。她暗歎。
不過美則美矣,可惜是個麵癱。
不過人家麵癱也好過自己腦殘。
什麼叫「那我叫沈霽和」。沈霽和恨不能兩個巴掌掐死自己。
「霽和,這位就是妳今後的直係上司。」總經理好不容易插上話。
「……」腦殘殘著一隻腦。
「請多關照。」麵癱癱著一張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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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夕遷來之前,沈霽和是公司的頭號小美人。馮夕遷來了以後,沈霽和隻能屈居第二。沈霽和自己倒是不委屈,畢竟對方那張臉除卻麵癱這一點,的確漂亮得不容置疑。不張揚跋扈,也不過分內斂,是恰到好處,卻又讓人忍不住屏息凝神的那種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