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柀柭?-(2 / 2)

馮夕遷略微沉吟:「5分鍾吧。」約莫是終於察覺了沈霽和的不良情緒,木樁子及時補充道,「也可能有5分半的。」

嗯哼哼哼,5分,或5分半,老娘都還沒來得及爬進家門好嗎!

「對不起,」馮夕遷的聲音有些小,「我沒有等人的習慣。」

車裏悶得慌。沈霽和覺得自己一定是耳鳴了,滿腦子都是馮夕遷這句話在重複播放。她說她沒有等人的習慣。可她等了自己5分鍾,也可能是5分半。

沈霽和突然心情很好。

那個時候她大概忘了。自己也沒有等人的習慣。可她等了馮夕遷10分鍾,也可能是10分半。那時候她也不懂,煩躁著,埋怨著,卻還執意等待著,原來就是僅給那人的特殊包容。

------------------------------------

一路上兩人沒再說話。沈霽和塞著耳機聽歌,馮夕遷專心開車。車窗半降,染著熱度的風湧進來,半撫半哄,意外得溫柔。

以前沈霽和很喜歡夏天。明明是畏熱的體質,偏生隻喜歡這個季節。

小時候家住在警備區邊上,大三伏天哥哥常帶著她去看軍區裏的士兵訓練。沈老爺子那時還在職,軍區上下都認得他們,等到玩得滿頭是汗,老爺子手下的中將就給了哥哥一張兩元錢的紙鈔,讓他帶她去買棒冰。末了叮囑,兩個妹妹的都要買啊。表哥就拉著她的手一起到商店,買兩支五毛錢的鹽水棒冰,給她買一塊錢的奶油棒冰。她孩子心性,拿到就把包裝袋給拆了。但是不吃,隻捏在手裏,和哥哥拔腿往家跑。一路上冰棒一點點化掉,涼涼的糖水沿著木棍淌下來,膩在指縫間。她就這麼一手舉著,一手牢牢拉著哥哥的衣角,不知疲倦地奔跑在炎炎烈日下。

到家她的那支冰棒已經融得七七八八。哥哥手上沒拆的兩支,包裝袋裏也成了兩灘軟噗噗的水。姐姐就給她洗幹淨手,在兩支鹽水棒冰的袋子上剪出兩個小口,把化成水的冰倒進杯子裏。第一口給沈霽和,第二口給哥哥,哥哥不肯,要她先喝,她也不推脫,小小地啜一口,再遞還給他。三個人就這麼分食完,然後望著彼此傻笑。

長大之後說起,兩人都以為沈霽和不記得了。那時候她還太小,幼兒園都沒上。她大表哥笑她,說妳不知道當年一塊錢的棒冰多金貴,結果妳倒好,拿來洗手。

她著實是不知道當年一塊錢的棒冰有多金貴。可她知道,哥哥自己不舍得的,卻舍得買給她。知道哪怕自己的那部分沒了,姐姐和哥哥也會把他們的省下來,再分成仨。知道無論什麼時候,第一口好吃的,他們永遠都留給她。

「……霽和。」有人叫她,「我們到了。」

沈霽和緩緩睜開眼來,正對上馮夕遷那張讓氣溫驟降十度的木樁臉。

……等等。

剛才她說什麼!

「我們到了。」

木樁子牌複讀機貼心重讀。

不對不對!不是這句!再往前倒一點!

馮夕遷見她時而呆滯時而驚恐的眼神,也有點懵了:「還沒睡醒?」

沈霽和愣了愣,使勁點頭。

一定是沒睡醒。一定是「霽和」前麵的「沈」我沒聽清,一定……咦?

她們到的不是動車站。

小奧迪泊在航站樓前。

「妳先進去等等,我把車停到停車場。」

馮夕遷替她鬆開安全帶。

「馮經理,總經理說要我們坐動車……」

「妳不喜歡動車,我們就不坐了。」馮夕遷笑了笑,像是寬慰她,「飛機妳害怕麽?」

沈霽和想不出她是什麼時候訂的機票。也許是在自己上樓整理行李的那個空檔。又或許是更早,在辦公室,在她問她,留家裏的貓獨自過一個星期會不會相思成疾抑鬱而終之後。那人長了張鮮少表情的臉,一張不喜表達不擅解釋的嘴,卻好像長著一顆比誰都細致柔軟的心。

明明就是木樁子,做什麼戳人淚點的事啊喂!

「我先進去了。」沈霽和吸了吸鼻子,悶聲說道,「您想吃什麼?我去買。」

兩人餓著肚子到現在,沈霽和原先睡著了沒知覺,現在一接地氣,整個人都不好了。更別說往東往西全程無休的馮夕遷,這麼看過去,麵色都帶上了些許蒼白。

「買妳喜歡的吧。」

那人的臉一半掩在陰影中,說出的話輕柔如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