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5 章
南喬的公司發展壯大, 搬進了新的寬敞明亮的寫字樓。這棟寫字樓名叫“銀河”, 有著流線型的外觀設計, 星河一般的穹頂, 十分契合“即刻飛行”的風格。
時樾服刑的這一年, 南喬參加了許多國際性的合作項目。她的工作重心, 漸漸從研發轉移到了飛行器的社會性應用——讓飛行器真正為人類服務, 才是她的終極目標。
時樾脫離了安寧, 就開始籌備新的公司, 後來入獄,便暫時擱置下來了。出獄後, 他和郤浩、郝傑等朋友合夥開了一家名叫“棠棣”的公司, 專門從事影視特技和特效製作。憑借他之前豐富的人脈,wings在極限運動方麵的豐富資源,棠棣公司很快接到了相當一批項目,步入了運營的正軌。
時樾很忙,南喬也很忙。乘坐的飛機在空中交錯的時間, 都比兩個人同時在北京的時間多。
時樾做事, 有股子狠勁和衝勁。有時候半夜裏閑下來, 那種思念便是愈發的刻骨銘心,比在監獄裏還要難耐。
那張彩虹跑照片的打印紙, 幾乎都已經被他翻爛了,用透明膠密密地貼合了起來。他有時候會情不自禁地把打印紙翻過來,仿佛這樣, 就能把照片裏是背影的南喬翻過來, 看到她的麵容一樣。
這時候他會驅車去雁棲湖畔,遠遠地站在湖水邊眺望南喬的家。
自他入獄之後,南宏宙擔心南喬再有危險,就勒令她凡在北京,每晚都要回家去住。他那三條德牧本來是郝傑交還了南喬在養著,也被南喬帶回了家。南宏宙退休了,這三條狗和他,也算是一個陪伴。
隻不過南宏宙接受了他的老大老二和老三,什麼時候能夠接受他,他心裏沒有一點兒底。
尤其是他有了二次入獄的經曆之後,老爺子是不是會更加嫌棄他,他更加的不知道了。畢竟,一個堂堂的北空司令員,又怎麼能有一個蹲過兩次監獄的女婿。
他每每想到這裏,心中都有隱隱的燒灼。
他不是不想去找南喬,也不是不能去找南喬。
他隻是,不想讓南宏宙知道後,看不起他。
他靠在湖水邊的大樹上,看著夜色下的雁棲湖上結著冰。但到底春天要來了,他偶爾能聽見冰塊出現裂縫的聲音。
冬末夜晚的溫度仍然很低,他活動著有些僵硬的手腳,目光投向了旁邊的那輛車。
是一輛帕薩特。錢不多,又得有輛車方便些,他便隨意地買了這麼一輛。
——其實也不是那麼隨意。
“哦……帕薩特……沒事,我會給你賠……”
他現在每每想起那一晚的南喬來,都會忍俊不禁。他的蠢女人,至今都還欠著他呢。
南喬收到了一份邀請函,是來自美國的TED會議組織的。
TED(technology, entertainment, design,即技術、娛樂、設計),是一個國際性的會議,每年都會召集全世界在科學、設計、文學、音樂等領域做出傑出貢獻的人物,聚集到一起麵向全世界發表演講,分享他們在所在領域的探索成果,以及對社會、科學、人文和藝術的思考。
TED的宗旨便是“用思想的力量來改變世界”,它的演講視頻向全世界傳播,具有相當廣泛的影響力。
TED邀請南喬去做演講嘉賓,這是TED大會在多旋翼無人飛行器領域發出的第一封邀請函,也是第一個中國科技界的女性收到的邀請函。
TED的組織者是輾轉通過南喬在德國的導師聯係到她的。
南喬在仔細考慮要不要拒絕這個邀請。
她仍然堅持著盡量不在公眾麵前露麵的原則,一來,她不希望自己的工作受到太多的外界幹擾;二來家庭的背景也讓她選擇低調,減少一切可能的麻煩。
更加讓她想要回避的一點是,她有人前演講恐懼症,和陌生人說話她尚覺得十分不自在,更何況在千千萬萬人麵前做公開演講?
導師和南喬懇談了一番,告訴她:你要是真希望在有生之年看到自己的夢想實現,將自己的思想傳播到全世界、為這個世界做出改變,那麼,就去吧。這是一個開放的、思維的火花相互碰撞的大平台,你的努力,應該在那裏占有一席之地。
她的夢想是什麼?
“我總覺得總有一天,我們的世界裏也會有無數飛行器,建立起低空領域的交通。他們傳遞貨物、信息和必需品,幫助一切需要幫助的人。”
那一天,紅日從雲海噴薄欲出之時,她在貢嘎雪峰之上,如是和時樾說。
Ideas worth spreading.
南喬最終同意了,她所要求TED主辦方提供的協助是:
允許她使用德語而非英語進行演講,采用同聲傳譯。
演講時,用聚光燈照亮她,從而使她看不見台下的觀眾。
當TED大會的演講者名單公之於眾時,南喬作為“即刻飛行”創始人的名字赫然在列,瞬間業界的胃口都被吊了起來。
Jaeger發布會那一次之後,業界便知道了南喬的存在,隻是她行事始終低調,別說真人,連一張照片都沒有流傳出來過。科技圈媒體的八卦屬性並不比娛樂圈少,一時間關於這件事的報道又紛紛新鮮出爐,猜測著南喬究竟是怎樣一個人,以及去TED會講些什麼。
而這件事,亦引起了主流媒體的關注。要知道中國的自主研發還是少,像“即刻飛行”這種,自然被主流媒體升華成了民族驕傲。這一次南喬去參加TED演講,主流媒體索性策劃了一期專題,要對演講過程進行全程直播。
出發去美國參加TED大會的前夕,恰逢元宵節,南母做了一大桌子飯,聚齊了南勤、南思兩家人,一大家子熱熱鬧鬧地團圓過節。
南宏宙和南母兩老坐在上席,左右兩邊分別坐著南勤一家三口、南思一家四口。唯獨南喬孤零零的一人坐在下首,默然地揀菜吃飯。
南母看著,莫名其妙地覺得心疼。這女兒的終身大事,終究是她心頭上的一根刺。眼看著她都快三十了,回頭鄭昊等三個孫子都要長大成人、結婚生子了,她還這樣的沒有著落,南母看著,能不心焦嗎?
然而一看南宏宙板著一張臉,她也不好說什麼,朝南勤使了個眼色。
南勤於是看了一眼鄭昊。
鄭昊端著碗站起來,挨著南喬坐到了她身邊。“小姨,我來陪你坐。”鄭昊已經長成個帥氣的大孩子了,聲音都脫去少年的稚嫩,厚實起來。
南思那邊的兩個小家夥卻不知內情,嚷嚷起來:“表哥!那是未來小姨夫的位置,怎麼能讓你坐!”
鄭昊“哼”了一聲道:“明天小姨去美國,我也要一起去,當然今天要和小姨先聯絡聯絡感情了。”
的確,鄭昊也酷愛飛機和飛行器設備,南勤又打算讓他將來去美國念書,所以這回讓南勤先帶他出去經曆一下,也算是和南喬做個伴兒。
那兩個孩子還在嘰嘰喳喳地爭辯著,南宏宙的威嚴渾厚的聲音冷不丁冒了出來,著實嚇了他們一跳。
“要講的東西都準備好了?”
南喬一怔。
這還是父親第一次對她的工作表示出關心。在過去,父親對她做“即刻飛行”的事情,除了反對,還是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