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受 命(1 / 3)

她原是縣裏一個名叫金星化工廠的合同工。金星化工廠的拳頭產品叫做內牆仿瓷,八十年代中期曾是熱銷裝飾材料,塗在牆上潔白光亮,廠裏經濟效益還不錯,職工每月工資加獎金能發到五十元左右,比起其它隻能發二、三十塊錢的縣辦企業,已經很好了。廠裏有三個人專門製作包裝袋,葛文香負責下料,把從庫房裏扛來的一卷卷的尼龍簾子布、塑料薄膜用尺子度量裁成小片,馮維英用縫紉機把小片縫製成袋。她負責印字,操作一部油印機一樣的簡單機器,把已經縫製好的袋子平鋪在底板上,放下裝有刻字鐵片的木框子,用膠輥滾上黑漆再均勻地滾過鐵片,掀開木框子,三行有大有小的字便印刷在袋子上:高級內牆瓷,5KG,金星化工廠製造。把印了字的袋子拿在一邊晾著,再印下一條。她的師傅,始終笑嗬嗬的姬同輝,在把如何用汽油調漆、如何在輥子上均勻用力、如何清洗更換鐵片等全部技藝毫無保留地傳給她後,笑嗬嗬地去看大門了。這種手工操作雖然單調乏味,整天麵對嗆鼻子的油漆,但工作並不緊張,三個製袋工邊聊天邊慢慢幹活,印製的袋子就足以供應廠裏使用,並保持有一百條的庫存。工廠裏每天車間、食堂、宿舍三點一線的集體生活,每月近五十元的收入,和農村裏那些整天下地、喂豬、做飯、帶孩子的婦女比起來,有著天淵之別。她非常珍視這個工作,每天認真地刷字,有時甚至不戴口罩和手套,隻穿漆跡斑斑的藍色工作服。有一天,她洗完但仍舊黑漆斑斑的工衣向繩子上晾曬時,突然發現花池子裏的雞冠花、鳳仙花、鋪地錦葉綠花紅鮮豔奪目,突發奇想,向脊背有些駝的老車間主任建議,用兩張油印機分別印兩種顏色,把“高級內牆瓷”五個大字改用紅漆,其它的字用綠漆,車間主任同意試一試,紅、綠漆刷出來的包裝袋果然字跡鮮明。這項新工藝正式實施以後,路守信書記和龐增壽廠長在三十多人的職工大會上,表揚她敢於發明大膽創造,羅鍋車間主任曾當麵對她說:“好好幹,前途無量啊!我年齡大了,這個車間主任沒幾天當頭。”

她仍然每天認真地刷字,每月領取四十多塊錢的工資。她並沒有想當車間主任,但對未來充滿希望,最大的願望就是改變身份,希望能有一天把“合同工”改變成和葛姐、馮姐一樣的“正式工”,把農村戶口轉為城鎮戶口。這個希望很快便化為泡影。金星化工廠好景不長,兩年以後,生產防水瓷的小廠越來越多,金星化工廠的銷量越來越少,職工工資已經不能按時發放,常常拖欠一個月或兩個月。沒過多長時間,一袋袋防水瓷山堆一樣積壓在庫房裏,聽不到熟悉的砂磨機的轟響,拉料、送貨的小解放車趴在院子裏一動不動,陶杏紅她們三個製作的包裝袋長時間疊放在車間裏沒人取走,已經不用再做。生產車間的工人每天打掃完衛生,就蹲在車間外抽煙,開玩笑,工廠處於停產狀態。據說,現在人們粉刷房子已經不再刮這種光亮耀眼的仿瓷,而改用中外合資企業生產的光線柔和的立邦、美邦、華潤、南寶等桶裝乳膠漆。如果說上半年工廠處於半停產狀態,下半年幾乎全停產。中秋節全廠放假二十天,上班後全廠的人仍然無所事事。馮姐神秘地告訴葛姐,還要繼續放假,工人每月發二十元錢的生活費。繼而她又發現,葛、馮兩位上班後隻待一會兒,就回宿舍裏毫無節製的用水洗床單洗衣服,她無可奈何,也暗暗打點行裝準備回家。

一天剛“上班”,三個製袋工正湊在一起說話,車間主任突然笑眯眯地通知她,到廠長辦公室開會。她滿腹狐疑躡手躡腳走進廠長辦公室,路書記、龐廠長從椅子上站起來和她熱情握手,讓她坐在椅子上。一會兒,又來了廠裏集組織、人事、勞資、工會、婦女等管理崗位於一身的女幹事胥向東和庫房保管員駱金娥。她怎麼也判斷不出來,今天讓她們三個年輕婦女來開什麼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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