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鬥 狠(1 / 2)

她擔心農機公司的人再來酒店破壞,一晚上沒有睡著,早早起來在院子裏巡視,沒見有什麼動靜。十點多鍾吃了一點飯,又打起盹來,頭發暈腿發軟睜不開眼睛,就到宿舍裏躺著,迷迷糊糊躺了一會兒還沒睡著,聽見振剛在外麵大聲喊“小姨”,急忙爬起來向外跑,穀苗、傅麗雯、沈曉軍等人都站在院子裏,見她過來,都跟著往大門口走。

又來了十多個人,一律身穿藍色工服,佩戴紅色胸章,在昨天挖開的地方繼續深挖,把兩個小包工鋪上的紅磚遠遠扔到大門外,已經挖了快要半米深,並把挖出來的泥土築成了一道高高的土壟,徹底阻斷了酒店進出的通道。酒店裏的人都圍攏過來怒目而視,這些人連看也不看一眼,向手裏吐口唾沫繼續往下挖。振剛拿著捅火鉤子,寇冠軍拿著煤鏟子,穆明攥著拳頭,隻等她一聲令下就要開打。她看這些挖溝的人,和昨天來的那些待崗職工完全不同,一個個麵色嚴肅沉默不語,幹起活來手腳麻利相互配合,估計可能是曾其端的主力隊伍,心想要是當真打起來,自己的人恐怕不占上風,又想到時雷說的曾其端正鴻運當頭的話,害怕把事情鬧大不好收拾,隻好退一步海闊天空,把自己人把往屋裏趕,說:“天塌下來,有我一個人頂著,你們都回去。”那些人一直挖到十一點半才離開。過來吃飯的客人被堵在大門外,有的向院子裏張望,有的在大門外亂喊亂叫。她指揮振剛、墩子等趕快挖土平溝,沈曉軍爬牆出去,到對麵玻璃公司借來兩把鐵鍬,很快又平整出一段路來,但大部分客人已經散去,隻有幾個晚來的進店吃飯。

下午上班時間,她到農機公司找曾其端。剛上樓,正好薑主任從辦公室裏出來,看見她過來,一張白臉色立時變成鐵青色,向著她大聲吵吵:“別來了,別來了,曾總不在,到市裏開會了!”她不信,推推總經理辦公室的門,門鎖著,從窗子向屋裏看,屋裏真的沒人,隻好回店。五點鍾再來一趟,仍然不見曾其端的蹤影,看見薑主任等人在走廊上展開一塊嶄新大紅條幅,用大頭針向條幅上釘白紙刻成的大字。

第二天一早她再到農機公司,走到公路上就聽到農機公司院內傳出悠揚的歌聲。她駐足細聽,似乎是寇冠軍天天唱的《渴望》片頭歌。又見一杆杆彩旗從公路邊一直插到農機公司大門口,她不知農機公司發生了什麼事,大著膽子向裏走,看見大門兩邊門柱上各掛著一個豎長牌子,都用結著大紅花的紅綢布遮蓋著。她特意走到辦公樓前,見樓下擺好了一排鋪著藍布的桌子,桌子上已經擺著幾個三角紅牌子,薑主任等四、五個人風風火火,還在忙著擺椅子,放話筒、茶杯、礦泉水,兩個黑色音箱蹲在地上,大聲播放著歌曲。她要上樓,抬頭看見二層樓走廊護欄上掛著一條大橫幅,上寫著:“濱化農機修造總公司成立典禮”幾個大字。她見農機公司要開大會,躊躇一陣子,扭頭向回走。在公路上走了一會兒,陽光照在身上,覺得頭暈腿軟眼冒金星,渾身懶洋洋沒有一絲力氣。她知道這完全是由晚上失眠造成的,估計穀苗和墩子到農貿市場買菜還沒回來,招手攔住一輛出租車,到市人民醫院看病。

她站在長長的掛號隊伍後邊排隊,看見一個穿白大褂戴眼鏡的大夫從樓上下來,好像是曾經在一起吃過飯的亓鳳鳴主任。亓主任也一眼認出了她,立即向她打招呼:“小陶,過來了,有事啊?”她從隊伍裏出來迎著亓主任,說:“哎呀,沒有事,誰到這裏來?”她聞到了亓主任身上發出的嗆人的香煙味,漸漸回想起來,那天八、九個人在一起吃飯,亓主任就坐在她身邊,一支接一支不斷地抽煙,嗆得她直咳嗽,說了他一句,他竟然吸足一口煙向她臉上慢慢地吹,熏得她喘不過氣來。亓主任當時還說吸煙就像熏肉一樣,對人體五髒六腑具有保鮮功能,被大家概括為亓風鳴健康理論。亓主任和她到牆邊人少的地方說話,她問:“晚上睡不好覺,白天神情恍惚,是不是得了精神抑鬱症?”亓主任笑著說:“關門擠著蛋蛋——碰巧了。我就是神經內科方麵的專家,造詣頗深。你這叫做酒精缺失症,最好的治療方法就是多喝酒,能喝半斤喝八兩,能喝八兩喝一斤,還能睡不著嗎?我記得你的酒量還可以,晚上跟著我出去,保證讓你喝足睡好。”她佯裝生氣地說:“人家眼看就要精神崩潰了,你還取笑?”亓主任讓她等著,返回樓上,一會兒拿來一張處方交給她,囑咐:“睡前服用一片,最多服用兩片,吃了藥就躺下睡覺,不能瞎胡鬧。”兩人說著話,有幾個大夫、護士從旁邊經過,都熱情地喊“亓院長好”,她才知道亓主任現在已經當了院長。她去排隊交了款,又排隊取了一瓶藥,藥名很長,用字也很生僻,她沒有刻意去記,心想隻要記住睡前吃一片就行了。

回店路上經過農機公司西側,她見大街上插的的彩旗已經全都拔走,估計農機修造總公司的成立典禮已經結束。她問出租車司機幾點了,司機看看手表說正好十一點,她吩咐司機回車,把車開到東邊農機公司去。

農機公司大門兩邊掛的金色大牌子已經揭去了紅布,一個黑字的一個紅字的。她讓出租車開到辦公樓下,付了車費,下車直奔總經理辦公室。曾總剛點上一支煙,像要出去,她趕快進門,從裏邊把門半掩上,堵住門口。曾總吸一口煙,嘴裏冒著白煙說:“你要幹什麼?我要到賓館去陪著市領導吃飯。”她仍然堵著門,說:“曾總,是不是你派人到我酒店裏挖溝?咱有話擺在桌麵上,不要搞陰謀詭計。”曾總回到老板台邊站著,輕蔑地說:“你趕快出去!你這種女人進來,髒了我的辦公室。薑主任,薑主任——”薑主任過來推門,她用身子把門頂住,喘著粗氣說:“姓曾的,不要欺人太甚!你不要隻仰頭看大樹,小心被草蔓子絆倒。”曾總瞪起三角眼,白眼珠上布滿血絲,說:“去你媽的,反了你了?看我怎麼捏死你。”說著把大半截紙煙摁死在老板台上的煙灰缸裏,就好像真的捏死了她一樣。她見曾其端凶狠,又上來了那種不顧死活一往無前的瘋勁,咬著牙大罵:“姓曾的,算你有種,你今天不捏死我,就不是你娘養的。實話告訴你,我就是死了,也不會把酒店讓出來!”曾總咬著兩排小黃牙,光腦門上暴起幾根青筋,惡狠狠地說:“你就是死了,我也要把房子收回來!”她見曾其端鐵心要收回房子,想到自己即將失掉酒店,真的想死,回身開門想要出去跳樓,見薑主任站在門外,突然想起自己剛買了一瓶安眠藥,立即從小包裏找出來,把包摔在地上,擰開瓶蓋戳破封紙,把藥片都倒在左手心裏,高聲說:“姓曾的,現在我就死給你看——”曾其端用手指著牆角的飲水機,輕鬆地說:“那裏麵有熱水,也有涼水,用水衝著,喝得快啊。”她一橫心,把左手裏的藥片一下子掩進口裏,右手把空瓶擲向曾其端,嘴裏含著藥片在茶幾上拿起一個瓷杯,見杯裏還有些殘茶剩水,仰起脖子咕嚕嚕喝幾口,一頭栽倒在沙發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