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奇 勝(1 / 2)

她躺在病床上胡思亂想,突然房門被推開,一個小腦袋伸進門來張望。她看那麵目,小鼻子小眼兒小嘴巴五官緊湊,認清是老茂過來了,急忙喊:“六兄弟,你來了——”

老茂用塑料袋提著一大塊香蕉,進了門就問:“姐姐,您好了?”問得那麼真誠親切。危難之時有熟人過來看望,她心裏感到熱乎乎的,急忙直起上身說:“六兄弟,快過來坐下——還讓你破費。”老茂把香蕉放在小櫥上,她讓老茂在凳子上坐,吩咐振剛給老茂倒水。振剛很不情願,一邊倒水一邊嘟囔:“還叫姐姐,從哪裏叫起啊?”她問老茂:“兄弟,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裏?”老茂說:“聽我四嫂說的。”“你四嫂?你四嫂聽誰說的?”她非要問清楚,想了解自己喝藥這件事有多少人知道,影響範圍有多大。老茂說:“我四嫂聽他們廠裏的人說,春都酒店的老板在曾其端的辦公室裏喝了藥。我怕是你,到處打聽,還真的是。哎呀姐姐,你喝那玩意兒幹啥?”她歎口氣,說:“兄弟,你是不知道啊,曾其端把我往死裏逼啊!曾其端想憑借總經理這個大權,要廉價盤走我的酒店,其實是明搶啊!”老茂皺著眉頭,五官撮得更緊,說:“農機公司的人都說,曾其端的弟弟要從鄉下過來開飯店。這個姓曾的不是東西,在廠裏搞投票下崗,沒有不罵的。我四嫂本來是車間統計員,車間職工投票排了末位,成了廠裏的廁所保潔員,整天在家裏發火罵人。”她聽老茂也罵曾其端,覺得兩個人有共同語言,想說幾句心裏話,示意振剛出去,振剛一臉不高興,磨蹭了一會兒才走開。

她直起身來坐正,拍拍床邊讓老茂過來坐下,老茂過來站在床邊。她問:“我在這裏住院,時哥知道麼?”老茂說:“時哥昨天去港口接車,現在還沒回來。”她小聲說:“曾其端如此橫行霸道,我們該治治他。兄弟啊,你在江湖上混了這麼多年,難道就沒有個好辦法?”老茂皺著眉頭,半天不說話。她說:“你好好想想,在這種情況下,時哥會用什麼辦法?找幾個人在半路上截住教訓教訓他,還是采用什麼手段?”老茂似乎受到啟發,點著頭說:“那年,時雨大姐剛提了科長,他們局裏有個人不服氣,到處發牢騷,說老爺子的壞話。時哥讓我們三個人在下班路上等著他,從自行車上把他拽下來拖到建築工地上,沒踢幾腳他就跪在地上,苦苦哀求,我們要他從今以後閉上臭嘴,還真把他那張嘴徹底封住了,再也不敢亂講話。”她說:“曾其端上下班都是坐著一輛白色大頭五十鈴,又有司機開車,這個辦法恐怕不行。”老茂想了一會兒,說:“歐陽謀他媽在鎮醫院裏當會計,院長想換別人,時哥讓我寫了張大字報,說他道德敗壞,流氓成性,侮辱女病號,晚上我和歐陽謀悄悄到醫院去,把大字報貼在大門玻璃上。隔了一個星期又去貼了一張,那個院長就調走了。”她聽了笑著說:“真想不到,六兄弟還會寫毛筆字。”老茂也笑了,說:“時哥說了,字寫得越差,效果越好。”

她想了想,說:“曾其端這個人蠻橫強硬,凶狠狡詐,小打小鬧怕是對他沒有用處。不知他孩子多大了,現在幹什麼。”老茂說:“這個好說,明天我找兩個人問問。”突然又拍著小腦袋說:“想起來了,想起來了,他有一個姑娘,好像叫什麼曾勝男,在區一中上學。前幾天那女孩子發燒住院,曾其端到醫院陪床,我四嫂還罵他要斷子絕孫呢。”

她決定最後一搏,死馬當成活馬醫,希望能峰回路轉出現奇跡,悄悄和老茂商定了個辦法。她完全忘記了自己還是個病人,下床到護士站要了一支圓珠筆兩張打印紙,回到病房關上門,親自動手,一張紙寫上:“曾其端,要房子不要孩子,要孩子不要房子。”另一張寫上:“曾勝男,曾其端要弟弟不要女兒,我們要你。”她把兩張紙折疊好,又從小包裏翻出四百元錢,一起放在老茂手裏,說:“六兄弟,姐姐向來不多帶錢,你先拿著這些,買兩個信封裝上這兩封信,就按剛才我們商量的,今晚就行動。你把這件事辦好了,咱倆就是一母同胞的親姐親弟,有難同當,有福同享。”老茂不願拿錢,她把兩張紙和錢一起塞到老茂的上衣兜裏,又雙手握住老茂的一隻手,說:“六兄弟,姐姐信任你。事成以後,姐姐還有重謝。”老茂說:“姐姐放心,這事很簡單。我把那女孩的名字落實好了,下午就把信送到區一中傳達室,一定親眼看著那女孩把信拿走。晚上我跟著曾其端的白色大頭車,把信塞到他家的防盜門上。”她再想想,問:“你跟著他的車就能找到他家?”老茂輕鬆地說:“隻要看清了單元,進去隨便敲個門問問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