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小凡說:“這回你倒老實,不像上次推銷小米鍋巴,一人硬塞一箱,回去一吃,比鐵皮子還硬。”

唐道理正色道,“你可別提上次,上次我也吃了大虧,至今還堆著半屋子呢,整天鬧耗子。我老婆昨天還和我說,咱們幹脆改喂耗子得了,如今耗子也算生猛海鮮,比鍋巴值錢多了。不過這化妝品可是正宗貨,是我從廠家要來的。說明書上說了,這種化妝品是專為坐辦公室的女士們提供的。”

聞小凡說:“那我就連試也不想試了。”

唐道理不明白,說:“為什麼?”

聞小凡說:“你見過有幾個坐辦公室的女士有心思和經濟條件做晚妝的?這不明擺著牛頭馬嘴?”

唐道理一怔,很快明白過來,也不惱,一邊往盒子裏收拾化妝品一邊說:“你這倒提醒了我。行,你就免了,下次找別人再不提晚妝這碼子事。”又問,“這孩子是誰的?”

聞小凡說:“吳天河的。”

唐道理說:“我怎麼沒看出來,一說倒像了。”一邊就去逗吳洋,說:“給吳天河當兒子有什麼勁兒,眼看著就是一賑災對象了。不如給我當兒子,我給你買戰神金剛。”

聞小凡說:“唐道理,你缺德不缺德。”

唐道理說:“不是缺德,是無聊。這世上所有的人都在瘋子似的強取豪奪,我們輪不上,還不能找點樂子呀?”

唐道理又問:“吳洋,你喜歡爸爸還是喜歡媽媽?”

吳洋毫不猶豫地說:“我喜歡媽媽。”

唐道理說:“為什麼?”

吳洋說:“媽媽錢掙得多。”

唐道理目瞪口呆道:“你這小子,原來是個拜金主義分子!你應該喜歡你爸爸,你爸爸可是共青團的優秀幹部。”

吳洋拚命搖頭,說:“爸爸壞,爸爸老想欺負媽媽。爸爸咬媽媽的嘴,媽媽不讓他咬。媽媽說爸爸沒用,爸爸就哭。”

唐道理愣了愣,不禁哈哈大笑起來。

正在這時,吳天河手裏拿著一隻麵包一袋熱牛奶推門進來,聽見吳洋後麵的話,衝吳洋吼道:“你說什麼?我揍你!”

吳洋一點懼色沒有,說:“你要揍我,我要媽媽和你離婚!”一句話,說得聞小凡唐道理大驚失色。

吳天河丟下麵包牛奶就撲過去要揍吳洋,唐道理攔住,說:“別拿孩子出氣呀?你看你,也隻有吃麵包的能耐。我看孩子的話也有道理,要真揍,也看你的資格。”說著抱起吳洋往外走,“吳洋,走,叔叔給你買肯德基去。”

唐道理把吳洋抱走了,吳天河一屁股坐在辦公桌前,臉憋得通紅。聞小凡勸道:“算了,孩子的話,何必當真。”

吳天河目光直直的,說:“不,那不是孩子話,這都是真的,我真的很無能。”聞小凡說:“怎麼能這麼說,你很能幹,你不是市直機關的優秀黨員嗎?這大家都看到了。金錢不能證明一切。”

吳天河說:“過去我也這麼想。想想原來,我們都是團幹,我掙的錢比工資改革前少得多,可她敬重我,拿我當寶貝,生怕我眼界高了不要她了。現在我還是我,可她卻嫌我無能了。”

聞小凡沒有這方麵的經驗,她不知道怎麼安慰吳天河。

吳天河突然發泄似的說:“別的我都能忍受,可她竟然不再願意和我做愛!她對我說,一個男人如果不能改變自己的現狀,那和陽痿沒有什麼兩樣,沒有任何女人願意和一個陽痿患者上床的!”

聞小凡默默地看著吳天河,她看見那麼大一條鐵漢子,眼睛裏竟然有了淚水。她站起來,走過去,把一隻手放在吳天河肩頭,她感到那副寬大的,撐起過全市共青團組織宣傳工作半邊天的肩在壓抑地顫抖著,她覺得自己的眼睛也濕潤了。聞小凡說:“天河,我們得自己瞧得起自己,這是我們最後的防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