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葉作響,宛若低喃。
明月當空,密林的深處,一座孤寂的孤墳無限悲涼。
石碑之上,五個大字觸目驚心——秋千魅之墓。
那是十年之前,一個少女魂歸無處。
魅一夜未歸,回到客棧時,頭發散亂,白衣染了汙濁,著實是嚇壞了染袖。若不是她對於魅的武功有所了解,一定會認為魅被什麼人給欺負了。
魅讓染袖叫了湯水沐浴,然後毫不留情的將喋喋不休的染袖關在了房門之外。
”魅姑娘,魅姑娘……”染袖有些著急的拍門,”讓我服侍你沐浴吧?”魅姑娘看起來臉色不太好,染袖實在不放心。”魅姑娘,要不我讓……”話未完,染袖便聞到了熟悉的藥香,一截白衣墨紋出現在眼前。染袖局促的放下拍門的手,低頭,”公子。”
漾分孤負手站在門外,點頭示意染袖退下。
房門之中傳來水波聲,漾分孤濃墨重染的眸暗沉了幾分。
魅將整個身子浸入木桶之中,發絲隨著水波飄動。
”嘎吱”,木門被推開。
魅在水中睜開眼,身子一起,嘩啦啦水聲四濺。
屏風之外,漾分孤用掌力關了門,端坐在桌邊。
”漾,”隔著屏風,魅倚回木桶,水漫過她的脖頸,聲音有些慵懶沙啞,”你不會是為了質問我昨晚去了哪裏,而不顧我的閨譽了吧?”
魅單手用浴勺舀了些許湯水,盡數從頭頂澆下。
房中水波蕩漾,屏風中映出佳人窈窕身姿。
漾分孤目光一直落於桌麵,”昨晚的事,我不希望再發生。”
水拂過手臂,魅挑眉,”我不記得我有向你稟告行蹤的義務。”
漾分孤清笑一聲,”如果你想早點死的話,確實不必。”他終是轉眸望向屏風,”你應該很清楚,若是毒發,後果是什麼。”
魅低眸,看著清水中映出的她的模樣。
”或者,你希望這柳州也被你的手染上鮮血……”
”夠了!”魅的手捏著木桶邊緣,指尖泛白。”夠了。”魅止不住的大口喘氣。
房中靜默良久。
”起來吧。”漾分孤指節叩著桌麵,”水已經涼了。”他看著屏風內沒有動靜的人兒,微微起身。
魅似有察覺,終是伸手去取屏風上掛著的羅裙。纖手的皮膚因為長期的浸泡而微微發皺。
踏出木桶,地上一片濕痕。寬大的屏風上,花鳥蟲魚,映出佳人風姿綽約的身形,卻露不出半點春色。
魅用內力烘幹了身上的水珠,不期然的想到了昨夜公子燼為她烘幹頭發的場景。
套上羅裙,魅妖嬈的一笑,她,還得活下去。
漾分孤淡漠的眸看著走出屏風的佳人。
她墨發濕漉,顯出容貌更為精致。妖異眸中水光瀲灩,眉如遠黛,唇如朱砂。
她鮮少著青衣,青紗繚繞,更襯纖細婀娜。
漾分孤見此,又坐回桌邊。
魅笑意仍掛在唇角,她行至漾分孤跟前,微微俯身,濕發上的水珠滴落在漾分孤的襟前,”漾,今日我要獨自出門,黃昏之前必歸。可同意?”
柳州,為靠江之濱,因而湖海頗多。現在正是陽春三月,東風正往,更是紙鳶滿天。
一座城的中心,本該是最為繁華的地方,可柳州城卻越往裏越淒清。城心方圓百裏,竟像是完全隔絕了世間繁華。民屋,店鋪全是緊閉,街道上塵土飛揚。就像是,這方圓百裏已被遺棄了數年。
外圍人間天堂,內裏枯敗衰榮。
魅獨自一人沿著塵封已久的街道,一路向裏。
周圍一片晦暗無光,她一身青衣,緩緩添了色彩。
魅走得很慢,不過百來米的路,她卻走了幾刻鍾。
城的中心,是一座府邸——早已麵目全非的府邸。
這裏應該經曆了一場大火,牌匾連同朱門被熏成了黑,又被數年的風雨染成了灰。
魅嘴角含笑,目光卻顫抖。
玉白的手放在門環上,輕輕一用力,大門便被推開。
許是這附近太過寂靜,枯朽的大門發出的吱嘎之聲,竟回蕩了數次。
曠然孤寂的庭院,幾棵早已枯死的榕樹,石桌旁東倒西歪的破爛的石凳。
庭院前的大堂早已倒塌,腐朽的古木也長滿了黴菌。
魅踏足進來,庭院中卻並沒有看起來那般灰塵滿地。
魅找到一個尚未倒下的石凳坐下,貪戀的吸了一口氣,她仰頭,微微閉上眼。
庭院中的格局像是映入了腦海的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