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安寺。
一抹月白色身影立於桃林,身姿修長挺拔,銀色麵具下的眼眸溫潤如玉。
春風尤帶寒意,吹落幾片染了露珠的深紅花瓣。
公子燼微微側頭,語調溫和,尤勝春風,”大師,這可能會是燼最後一次前來禮佛了。”
身後,空明一襲深紅袈裟,深深的歎氣,”施主,何苦呢?”他上前幾步,與公子燼並肩,”老衲知施主並非心惡之人。”
公子燼輕輕的笑了,”燼也並非心善之人。”
空明雙手合十,”阿彌陀佛,世間多苦,何以自陷其中。”
公子燼微微仰頭,銀色麵具下的麵容若隱若現,”可惜了,燼本是凡人,無法像大師這般脫離紅塵。自然,也看不開了。”
”可是為了那位女施主?”空明憶起姻緣樹下那位傾國姿色的女子。
公子燼莫名彎了眼角,自懷中取出一支木簪,細細摩挲著,似是又憶起了什麼,唇角的笑益發溫柔。
”上次我便問大師,可知何為執念,那麼這次,大師,能回答燼了麼?”
空明答,”執念者,心之深處,入骨入髓。”
公子燼低頭看著手中小巧的木簪,對於溫潤的觸覺的愛不釋手。
良久,他才答,”她,便是燼的執念。”鮮有的低沉嗓音,似是包含了無盡的思念。
空明的眼顫了顫,又聽他道。
”她不曾信佛,燼也不敢信。”公子燼抬眸,直直的看著空明的眼睛,”大師,十年之前,燼信佛。”他的聲音很低,不染哀傷,”但是最後,佛也沒能把她留在燼的身邊……這世間,終是毀了她。”
”於是,從那時起,便注定了,燼這一生,無法做一個善人。”
空明的嘴唇張了張,竟說不出一句話。他這一生,度化過許多人。無論是窮凶極惡之徒,還是為情所傷之人,紅塵紛紛擾擾,他以為,他早已看破。
公子燼曾對他有恩,他也曾想以自己畢生所學的佛理去解開他心中的結。
那日,姻緣樹下,他受公子燼所托,想要去度化一個女子。
公子燼說,”大師若能解開她心中的結,燼便自然無話可說,全聽大師的便是。”
那是他自公子燼以來的第二次受挫,他不曾想那個女子在佛門之中,竟也能說出‘不信命’之語。
他自幼學習佛經,通達佛禮,卻不懂這世間,所以,他也不懂公子燼說的執念。
入骨入髓。
幾片花瓣落在公子燼的墨發之上,也落於空明烙下戒點的禿頭之上,幾分蒼涼。
公子燼回頭,眸光如月華,”大師,佛沒能留住她,可燼卻是要去她身邊的。”他笑了,”這次,就算佛,也不能讓燼再次離開。”
怎麼會舍得離開?
世間安得雙全法,不負如來不負卿。
許是因為這幾天發生的事太多,魅一時無暇顧及,這下阮墨舟提及應歸月,她這才想起了百花會那日定下的雅閣之約。
算算日子,三日似乎已經過了。
魅再不猶豫,買了一匹白馬便往京都趕,甚至不曾給客棧的漾分孤和雲踏歌留下隻言片語。
阮墨舟對於魅離開柳州自然是樂見其成,他當然知道這地方還有兩個他極其討厭的人。
”魅兒,這麼急著回京可是有什麼事?”阮墨舟單手拉著韁繩,整個身子在馬背上搖來晃去,似乎下一刻就會跌落。
他並非真的想知道魅有什麼急事,他隻是想找話說。
魅自然知道這一點,她回過頭,墨發有些揚起,”哦,就是急著回去見你口中那個姓應的。”
阮墨舟僵了身子,他眯了眯眼,眼角的淚痣隨著上挑。”魅兒,你又不乖。”
”怎麼會呢?”魅眨了眨眼,”他可是我未婚夫,幾日不見,我自然要趕回去以解相思之苦啊,哈哈哈……”魅大笑著,瀲灩的眸似有波光,她夾了夾馬肚,一路馳去。
阮墨舟看著絕塵而去的身影,桃花眸如古井般幽深,整個人漲出一股邪肆而魅惑的氣息。”還真是……不乖呢……”他低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