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0章(1 / 3)

“前麵兩個,一個是街頭畫家,那天碰巧看見了,一下子就心有所動,他為我畫的畫像比我所有的照片都要好上一萬倍。當他替我畫像時,我感到,他就是我正在找的那個人。但真要以‘愛情’的名義上去搭訕,我還沒有那麼大的把握。於是,我遞上名片,作出一副慧眼識才的樣子,把他錄用到公司裏來……另一個呢,更離奇些,是醫生,跟咱們的業務打死也不沾邊,我隻是在他手上看過幾次慢性病,他穿白大褂的模樣、緩慢的語速擊中了我,我認定,我這輩子所有的問題,生理上的心理上的他都能解決。然後,我就再次用名片開路,邀請他加盟大郝。他來幹什麼呢?真難安排呀,最後我來了靈感,對了,可以做咱們的員工保健醫生呀……嘿嘿,王宣,你說我是不是特可笑特傻的一個人,我知道,大郝的好多孩子都在背後笑死我了,這麼一大把年紀了還能如此折騰,還在追逐什麼一見鍾情的玩意兒……”郝青藍一邊停下來喝水,一邊大笑起來,笑得上氣不接下氣,幾乎要嗆著了。

王宣都有些看不下去了:“沒有,你做得很對。一個人碰見命裏的另一個人,那是很困難的事,接近奇跡。為了不錯過,我們就應該多去嚐試。他們笑話你,隻是因為他們不懂得。你壓根都不必理會。”不知為什麼,王宣現在心情很愉快。因為他突然想起來,從頭至尾,郝青藍居然都沒有提到蚊子一個字。

“那麼,他們後來……”王宣很關心前麵兩個“選手”的結局——他現在不是坐在觀眾席了,而是場上的選手之一。

“哦,好笑就好笑在這裏。我看錯人了,我走眼了。看走眼第一次,又走第二次。

“街頭畫家以為他憑著個人才華找到了長期飯票,順著杆子就往上爬了,無所事事地在公司裏到處搖搖晃晃……啐,其實在第二眼,我就發現自己錯了,一個禮拜之後,我又把他送回了街頭,實際上,我終於發現,他隻有站在街頭為陌生人作畫時才是富有魅力的……至於我夢想中的白衣庇護者,哦,也許,我配不上他,保健醫生的位置也根本留不住他,他很快明白了我的胡思亂想,為了我的麵子也為了他的尊嚴,他很快不告而別,像個真正的白衣天使那樣飄然而去……隻留下我,成為一個笑柄,成為大郝員工們用以佐餐的開胃笑料。

“好了,王宣,前兩名‘選手’的大概情況就是這樣……然後,那天,在這裏,第一次看到你之後,我又舊病複發,故伎重演,用名片把你帶進了大郝,帶進了我的視線之內。隻是,這一次不那麼離奇,畢竟,你是學廣告的不是嗎?畢竟,你也到我們公司應聘過的不是嗎?也許,他們會說,這次的笑話,開頭比較正式……”

郝青藍繼續誇張地笑起來,好像真的講完了一個連環笑話似的。但王宣注意到,她笑容背後的苦澀與一點點羞意。這是個怎樣的女人呢,她的每一個表情,都足夠王宣反複品味。

“行了,王宣,我要說的都說完了。記住,不要笑話我,要不然,我會生氣的……”郝青藍像是在警告王宣,實際上,她更多的是在提醒自己,不要失態。說多了心事就像喝多了酒,得記住不能失態。

也許,王宣的醉意更加濃厚一點吧。他沒有想到,自己所一直耿耿於懷的“三號選手”竟是這個含意;更沒有想到,他會用這種方式接到平生第一個有關愛的信息;最沒有想到的是,看上去那麼成熟精幹的郝青藍竟然如此浪漫多情,簡直到了天真的地步。很明顯的,郝青藍是在說:自己吸引了她,打動了她,甚至說不定,就是她一直在找的那個人……

可是……有什麼地方不太對勁?年齡、經曆?還是這種表達方式本身?當女人主動,男人是否都會感到有些別扭?算了,事情的邏輯、發展的趨勢,最終的結局,那是後麵的事,重要的是現在、此刻,不能沉默,一沉默下去,對郝青藍就是傷害了。得馬上說點什麼。

王宣感到了緊張,還好,手,先於唇先行動起來,他再次重複了這個上午的主題動作:握手。他輕輕握起郝青藍的手,不由自主地像是條件反射地舉到自己麵前,吻了一下。

這一吻,像是歎息,又像是欣悅;像是撫慰,又像是依戀。淚水突然盈滿郝青藍的眼。“謝謝。”她用幾乎聽不見的聲音回答了這一吻。

上午十一點的樣子,正在工地巡視的王向陽接到了姚一紅電話。

“你說什麼?聽不清……你吃過中飯了嗎?”工地上很吵,泥漿翻滾,陽光直射,一派火熱。話筒裏的姚一紅因此變得小了、微弱了。王向陽感到自己現在很有氣度。妻子都正經八百提出離婚了,可是他還這麼鎮定,心平氣和。

“我是問,你到底是——什麼——意思?”姚一紅不得不放慢語速提高聲音重複了她的問題。

“哦,你問這個……一紅,本來準備晚上回去想跟你好好談談的,可是你那麼早就關了門放起音樂,我都不方便進去了……我的意思一兩句話說不清楚,回家再說好不好?”

“有什麼說不清的。同意還是不同意?這是黑白分明的事。”姚一紅不知王向陽到底在玩什麼太極,仍不住又冒出火氣來。

“唉,一紅,多少年了,你就真的等不得這幾天嗎?就是小孩斷奶,也要有個過程。就算我感情沒你豐富,但也不是木頭……”

“好吧好吧,那晚上吧,晚上你給我回話。”姚一紅說著就要掛電話,她不喜歡王向陽剛才打的那個比方,太粗俗太不恰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