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雪上加霜(1 / 1)

對於我的恐慌之色,晉雅公主顯得很滿意,她鬆開了手,雙手攏在袖子裏,輕飄飄的對身旁的一位公公吩咐說:“宣旨吧。”

公公尖細的聲音傳來:“奉天承運,晉王詔曰。是年春獵之上,定遠將軍江勇意圖謀反篡位,其子江流風經查實亦屬謀逆。江氏一門,已於昨日午時斬首示眾。罪臣之女杜氏江芷瞳,不守婦道,人神共憤,判以水刑。明日午時行刑,欽此。”

哥哥爹爹大娘……死了……我望著麵前宣紙的公公,望著抿嘴淡笑的晉雅公主,想出聲喉嚨卻似堵住了一般,隻能發出難聽的叫聲。

我的眼睛很痛,兩側的公公抓著我的頭按在了地上叩謝皇恩接旨。粗糙的地麵,尖銳的石塊刺穿左眼角下的傷口,抬起頭的時候,我的淚水順著傷口而下,一陣又一陣的刺痛。

晉雅公主站在我的麵前,拿著手帕掩住了口鼻,對於我那滿是血淚的臉龐很是鄙視,她幽幽看了我一眼,無情的宣布:“江芷瞳,本宮告訴你,本宮看上的人,本宮絕對會要到手。他眼底縱使有姹紫嫣紅,本宮也不惜毀去百媚千嬌,讓他眼底隻看得到我一人。”

我的淚無聲的落下,滴入塵土之中,換不來任何人的憐憫。我拚命地向晉雅公主磕頭,“公主,我的父兄對東晉的忠誠可昭日月,他們絕對不是謀逆之人。公主,請你向皇上稟明,為我父兄正名,我求求你,我求求你,我求求你!”

鮮紅的血順著額頭滑下,模糊了我的視線,可我仍不覺得痛似的死命的磕在地上,咚、咚、咚,一聲又一聲,撕裂般的沉重。

公主笑得很張揚,“江芷瞳,我勸你不要再枉費心機了,你自己已經自身難保了!本宮一向仁慈,在你死之前,本宮保證,你一定可以再見到子修的。對了,你可能不知道,子修已經寫好休書將你休了!”

她走了,踏著沉穩的步伐,恣意的笑容走了。

我再度回到了那黑漆漆的柴房之中,如今我的心底什麼也沒有剩下了,眼睛再模糊,至少這個世界還有色彩,而今,我愛的人,愛我的人,通通都離我而去。

一夕之間,竟如此風雲變色,我那爽朗正直的哥哥,我那保家衛國的爹爹,我那溫柔可親的大娘,他們竟然都不在了。爹爹是武將,一生保家衛國,說他企圖謀反,我是怎麼也不信的。那麼隻有一個可能,晉雅公主為了得到子修,不惜毀我全家。

到頭來,我才是這場悲劇的罪魁禍首。我想笑……為什麼我的眼睛還看得見,為什麼我的耳朵還聽得見?如果失了明,我便看不見這世間人心翻覆,命運翻手為雲覆手為雨;如果失了聰,我便聽不見這一出又一出的悲劇……

天空暗了下來,月亮再度如約而至,過了今晚,我也隻是奈何橋上一條冤死的孤魂。星子閃耀,可照不亮這方封閉的方寸之地,但人心已死,連黑暗也無所恐懼。

這一刻,我當真生無可戀。

突然,我聽見一陣腳步聲,走近了卻在門口停住,守在門口的家丁說了聲:“少……”聲音卻突然停了。

我環抱著肩膀靠在牆上,臉上的血早已把一襲白衣染的血跡斑斑,我不想去分辨那來的人是誰。無論是不是我等的那個人,我知道,我們早已經錯過交期。

那人什麼時候離開的,我並不知道,因為我再度發起了高燒,昏睡了過去。

再度醒來的時候,身上的熱度還沒有褪去,腰痛難當,加之下腹隱隱作痛,我撐著身子勉力靠在牆壁上,大口大口的喘氣。第一縷陽光偷偷漏泄進來時,柴門被霹靂啪嗒的打開,力道之大有如惡魔張開了傾盆大口。

兩名穿著鎧甲的士兵把我架起拖了出去,一輛囚車無情的等著我。

東晉慣例,死刑罪者行刑前需繞城一周。

我站在囚車之上,巨大的鐵鏈鎖著我的雙手雙腳。囚車從太傅府駛出,我望著高高的朱紅色屋簷,淚水無聲的滑落。

這大宅曲徑通幽,這大宅庭院深深,鎖住了繾綣的深情,鎖住了被愛蒙蔽的心。那一瞬,我的下腹滑過一絲尖銳的疼痛,無奈我被鐵鏈緊緊靠住,全身僵直著無法動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