寬敞華麗的大廳之內頓時陷入了一片死寂,先前並沒有注意,此刻看起來,我才發現,這廳堂華麗的不似普通富貴人家的手筆,猛虎圖下的方桌之上,碧玉的蟾蜍銜著錢幣,富貴萬千,兩旁各自一尊一人高的青花瓷瓶,花紋遊走瓶身,繁複華麗,隱隱透著一股尊貴大氣。
我挑起左眉,微微歪著頭看著難得安靜的桃花眼,不,或者該說緒長生。紀南風陰鷙邪佞,紀年下活潑不失可愛,紀年棋心思縝密步步為營,而與緒長生同出一脈的晉雅公主驕傲威儀,唯獨隻有他,身上看不出任何皇家人的氣息。我努力的回想著曾經是否有見過這位東晉的三皇子,可是腦海裏除了空白,仍是空白。
打破沉默的緒長生甩開扇子的聲音,那金色晃眼的紙扇擋住了他的鼻子與嘴唇,隻留一雙炯炯有神的桃花眼,“太子殿下不請自來,倒是讓我覺得是自己招待不周。殿下在別院住得可好?”
我想,我終於明白為何緒長生毫無王家子弟的氣息了,他從未自稱過本王,哪怕到了此刻,身份被點破,他也是以“我”自居。
我不解的看著他,卻感覺到有一道目光從剛才就一直落在我的背上,讓我回頭覺得尷尬,不回頭又覺得那視線如芒在刺。
“承蒙三皇子不棄,本王在別院住得十分地舒心,若不是今日三皇子的提醒,本王就要流連往返了。可是,殿下一片冰心,想必定能明白本王的思鄉之情。”紀南風一襲話說的情深意切,滴水不漏。
緒長生拿開金扇,笑容閃到了我的眼睛,他不看紀南風,隻是看著我:“看江姑娘沉默了這麼久,看來今天我給姑娘的震撼實在是太多了。姑娘,在下緒長生,東晉最不受寵的三皇子。”
他明明說著最最嘲諷的話語,可是我卻聽不出一絲的自嘲,他究竟是怎樣的一個人?猶記得那一日官道初逢,他僅帶一名馬夫,語笑輕薄的擋住我的去路。客棧前再逢,他輕佻的如登徒浪子,其後神秘的出現在鎮北將軍府,對我吐露《天下異聞錄》的真相。
我突然覺得一開始我們相遇,就是一場局,從上林遠到彩雲山,從彩雲山到關塞,一切的一切,都是精心布置的一盤棋,隻是從來,我都身為棋子而不自知。
“三少有禮了。”我微微的福了福身子,不冷不淡的。
緒長生卻皺起了眉頭,“江姑娘還是生了我的氣。”
這時,久未出聲的紀南風慢慢地走近,拿起桌上的一個空著的茶盞把玩著,“敢問三少……”
緒長生卻伸手製止了紀南風繼續往下說,臉上又帶上了明媚的笑容,“既然今日貴客臨門,那麼我豈能不釋出主人風度?阿喬,叫人準備早膳。”
阿喬出去了,大廳又陷入了沉默之中,直到她回來,大廳之中,緒長生,紀南風,無名與我各站一角,每個人的臉上都染著一抹沉思之色。
阿喬回來的時候,身後跟著長長的一條隊伍,水晶小籠,瘦肉粥,燒餅,陽春麵……所有上林的早膳都被端上了偏廳的大桌。
我們心不在焉的用完膳,我依舊吃的很少,放下筷子的時候,正好對上紀南風若有所思的目光,我神色一黯,轉頭看向窗外。
褐色的鳥兒在枝頭慢慢的踱著步,悠閑地仿佛世外高人,不遠處有鳥兒撲騰著翅膀飛到了褐色鳥兒身邊,兩隻身形瘦小的鳥兒在樹丫上矗立著,好似在看上林風光。
一直求而不可見的三少此刻就在眼前,還記得杜子修提起他時說著三少不在上林,一道疑惑在心底滑過,“三少與殿下這一次是因何而結盟?”
緒長生笑了一聲,很是開心,“這個嘛,我日前離開上林……”
“我去了南靖。”紀南風更快的打斷了他,平平淡淡的一句話,交代了所有因果隱去了所有過程。
是啊,我怎麼沒有想到呢?南靖距離西競,比之東晉距離西競,要近上將近十天的路程。今天下四分,西競與南靖因著紀年下的娘親結下秦晉之好,而東晉與西競雖然看起來各安一方,但實則雙方都對對方虎視眈眈的,邊防時不時會有些小事件發生。而位於北方的北涇是大漠一片,在那裏生存極其困難,隻有一些祖祖輩輩在那裏生存的遊牧人民還留在北涇。
紀南風要借兵,自然是要去南靖的。當初雖然被蘇慕言擺了一道,但是紀年下卻是無辜清白的。
原來分別數月,他已去過南靖。我心下一動,卻聽得一旁的緒長生開口,“都道南靖血汗寶馬最是珍貴,父皇為討月妃歡心,派我前往南靖買馬。不想遇上了太子殿下,不過殿下,”緒長生的聲音突然壓低了些許,好像要講一個驚天大秘密,引人往下去聽,“我記得,南靖皇最寵愛的昭陽公主對殿下可是很有好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