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我手肘一動,擱在桌邊的筷子一個不穩落在了地上。
兩道目光同時落在了我的身上,我窘迫的恨不能找個地洞鑽下去,我把頭垂得低一點,再低一點。
就在這時,阿喬走了進來,緒長生抬起了頭。我便彎下腰去想要拾起筷子,卻沒想到,另一隻大掌也伸了過去。
指尖相觸的瞬間,我覺得一股電流滑過,迅速的把手收了回來,藏在背後,而紀南風噙著一抹意味不明的眼神,慢慢的拾起了筷子,放在了一邊。
阿喬已經走到了緒長生的左手邊,我就坐在他的右手邊,看見阿喬做了個手勢,聽得緒長生驚訝道:“父皇招我見駕?”
我眼眸一閃,身子一動,跪在了地上,嚇壞了在場眾人,我說:“三少,剪影有個不情之請,還望三少同意。請三少帶剪影一同入宮。”
這是我第二次走進東晉王城,上一次已是很早很早以前,那個中秋之夜,月圓人圓,豈知到頭來,幸福隻是水中的倒影,一碰即碎。那時是晚上,如今晴天朗日,禦花園邊楊柳依依,湖心之上,有一八角亭,遠遠看過去,頗有幾分“水光瀲灩晴方好”的意味,隻是越往皇宮深處走去,我的心底越發的覺得沉重,這裏的一磚一瓦,一草一木,都失去了顏色。
那一天,當紫色的拂塵在王城的城牆之上飄舞時,這座無情的皇宮,是怎樣讓一個遠離紅塵的仙子黯然離世的。
我壓抑著心中的痛,腳下的步子越來越快,直到一隻手拉住了我的手臂,我不解的回頭,對上紀南風的眼神,那明亮深邃的眼底帶著一抹擔心,我心下澀然,咬著唇緩下了步子。
能入皇宮,全賴走在前麵的緒長生。此刻,我與紀南風一樣,一襲小太監裝扮。進宮之前,無名替我們掩去了臉上的印記,膚色也變得有些黝黑,紀南風則是斂去眼底太過犀利的光芒,垂頭低眉的像個忠心耿耿的下人。
適才當我跪下請求緒長生帶我一同入宮時,所有人的臉上都帶著不解,緒長生一麵扶起我,一麵問我:“江姑娘這又是何苦呢?宮裏……遠比姑娘想象中複雜得多。而且,現在,還不是讓姑娘進宮的時候。”
然而他的麵色凝重和口氣謹慎並未讓我萌生退意,層層宮牆圍住的東晉皇宮,那裏埋藏了無數人的姓名。十裏紅塵,終讓師父與我別離。心底的執著溶入血脈之中,腦海中有道聲音一直在說:進宮去,哪怕一無所獲。
於是我目光堅定的望著緒長生,再次懇請,“三少,請你帶我入宮。剪影絕對不會給三少添麻煩。”
“江姑娘誤解我的意思了,我非是怕麻煩,隻是怕如若出了事……恐怕保護不了姑娘。”緒長生緩緩歎了口氣,眼中帶著掙紮。
“我……”
我還未開口,有人更快的插言,“既是如此,何妨再多帶上一人?多個人總是多一個幫手不是嗎?而且本王聽說東晉皇宮鬼斧天工,別具匠心,本王一直都想參觀一下,擇日不如撞日,那便今日陪三少走上這一趟吧。”
紀南風說到最後一句的時候,目光卻落到了我的臉上,眼底飛快的滑過一抹擔憂的光芒,我側過頭躲開他的目光。
緒長生“啪”的一下子打開金扇,眼底不見一絲笑意,氣氛陡然一沉,“太子殿下何必為難在下呢?”
“這怎會是為難呢?宮中凶險難測,身邊多一個自己人,三少總是多一份安穩,不是嗎?”紀南風挑高了眉毛,說得輕柔,卻讓人全身一顫。
緒長生扇子慢慢搖著,嘴角勾起笑容,“殿下這是在提醒我,若我不照辦,恐怕就會遭有心人口實?”
“三少話中的意思本王不懂,隻是本王非常怕悶,一旦無聊說不定就會想跟人說出點什麼。三少你我同為皇室中人,應該很能體會那種有秘密而不能說的苦悶了吧?”紀南風扯出一抹淺淺的笑容,負手而立。
我不知道他們兩人打得什麼啞謎,但觀此刻情形,緒長生在沉默的思考著,半晌,他合上了金扇,“也罷,江姑娘難得願與我一道,像我這麼憐香惜玉的人又怎可不答應美人的請求呢?至於殿下,既是心心念念東晉風光,身為主人,我也理當帶殿下一行皇宮。”
我們三人就此進了宮門,走在了這座壓抑的皇城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