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旨頒下的第二天,緒長生就派了人來帶我出宮,一路行至上林東方的立水嶺,那裏,偌大的“江氏陵園”讓我的眼眶頓時一紅。
當年我得知江氏一門滅門的消息時,父親,兄長,大娘都已經不在人世,我甚至無能為他們立下字碑。
而今眼前三座墓碑,字字句句,皆是入心,碑前長香瓜果供奉,輕煙嫋嫋,恍如隔世。
我在墳前重重磕頭,無名也跟在我的身後跪下。其餘隨行則是沉默的站在一旁,不發一言。
無名的傷寒似是加重了些許,不停的咳嗽著。
回宮的路上,我讓無名先去太醫院抓藥,他領命而去。護送我出宮的大人見我神色平靜,身邊那麵色不善的守護神又已經離開,才敢時不時的與我攀談幾句。他似是對當年的江氏慘劇也頗心有餘悸,說到如今得以沉冤昭雪,他的口吻也十分的欣慰,“其實最遺憾的莫過於江流風,當年他意氣風發,我家閨女也是對其芳心暗許,哪知……慘劇發生,最後連個屍身都沒有留下,而今隻是衣冠塚。”
他無心的感慨,卻讓我的心莫名一痛,眼前的大人看起來與爹爹年紀相仿,頭發白了大半,眼底盡是感慨。
當年實情我不得而知,可是哥哥竟然隻留下了衣冠塚,不禁悲從中來,我忍不住問:“請問大人可知因何哥……江流風屍骨不存?”
“姑娘你要節哀啊,老父聽說當年禁衛軍去將軍府拿人時,發生了激烈的爭鬥,老將軍和夫人束手就擒,江流風卻奮力反抗,最後一場大火,江府不覆,江流風也屍骨無存。”
竟是如此!
謝過那位大人,我回到了雪影宮中,卻不想宮內多出來的小生命卻叫我吃了一驚。
那是一隻全身灰白的海東青,鷹爪犀利,看著我的時候目光炯炯有神,那一瞬間,我仿佛看到了曾經的青兒。
海東青撲騰著翅膀,猛然間在殿內飛了一圈,又朝窗外飛去,我走到窗邊,望著它張開翅膀,飛向天空,複又俯衝而下,落在我的肩上,用鷹嘴啄了啄我的脖子,我眯著眼睛,依戀的看著它,掌心下的溫熱,讓我目光一暖。
“見你如此,我就知道這小東西討你歡心了!”身後一道溫暖的聲音傳來,我驀地一顫,海東青從我的肩頭飛走,落在初時的橫木之上。
我正欲行禮,卻被緒長生扶住了手臂,我稍稍的縮了縮,手臂就這麼從他的手中掙脫,他怔怔的看著空空如也的掌心,很快勾起一笑。
他不說話,整個雪影宮的氣氛變得一沉,連海東青都耷著眼皮,想起他做的諸多事情,我終是開了口,“皇上為我所做的一切,剪影一生銘記。如若需要剪影效力,我定當萬死不辭。”
“投我以桃,報之以李。我非是要你為我赴湯蹈火,我亦不舍你為我鞠躬盡瘁,我隻是在等。”緒長生桃花眼微挑,湛亮的眼眸好似夜空中的星星,“等你對我動心,等我對你死心。”
“皇上……”
“接不接受在你,做不做在我。”他自嘲的笑了,拍了拍手,幾個宮人端著棋盤走了進來,見我怔怔的望著鋪設的宮人,緒長生的神色變得和緩,“這是大臣送上的賀禮,珍瓏棋局,剪影,你我對弈如何?”
他的眼睛晶亮,好像一個孩子在乞求著溫暖的關注,海東青在一旁撲騰著翅膀,想起他為父兄正名,我在心底默默的歎了口氣,走至已經擺好棋局的軟榻前,用行動代替了回答。
“剪影樂意之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