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失魂落魄地回到了瀟景宮，甫一進門，便見到嫻弗手裏拿著一個鼓鼓的包袱，正巧撞上了我。
“六。。。。。。六皇妃？”
嫻弗神情閃過一絲慌張，我沒在意，問：“去哪？”“回六皇妃，奴婢遠親來京城投奔，奴婢家中已沒有人，就琢磨著怎樣帶些不值錢的細軟給他們。”她“撲通”一聲跪下了，“六皇妃，奴婢知道私運宮中物品出宮是死罪，請六皇妃恕罪，六皇妃責罰奴婢吧，但請六皇妃垂憐，讓奴婢親人得以活下去。”
我淺淺一笑：“嫻弗，你為本宮，冒死去玉門關打探消息，於本宮有恩，本宮自然不會恩將仇報。”我蹲下扶起來她。
“去司設房吧，那裏的阮司設經常出宮采辦，你就說是本宮的意思，讓她將東西帶出去，她不會拒絕。”
“是，多謝六皇妃。”
我恍恍惚惚地走進了內室。嫻弗在我身後，暗含深意地看了我一眼。“六皇妃，奴婢告退。”
我如同行屍走肉般走向床沿，心裏堵塞著悲慟。往事一幕一幕，點點滴滴。我已經沒有力氣去想——夜府的興盛，賢妃與娘的大仇的幹係，我對表哥的承諾。
六皇子的死，抽空了我全部的希望，全部的勇氣。
好累。好累。
我靜靜地坐著，坐著，一身疲憊。水米不進，直到第三天，總管太監來傳聖諭。。。。。。
白衣，素妝，哀傷，眸角的淚。
我捧著六皇子的牌位，走在浩浩蕩蕩的隊伍之間。橫彩，孝燈，吉燈，大鼓吹樂隊、銘旗，鼓樂什音鈸鼓、魂轎、金童玉女像、挽屏、白幛、供案、玉鼎，親友族人的送葬隊、靈柩、孝眷。
舉國哀痛。
我麻木地望著滿街的百姓。
兩個月前，就是在這裏，滿城的百姓看著我——被五皇子射殺在金絲巨籠中。那時候，他以為我會死。現在。。。。。。
——六皇子，你真的。。。。。。不在了嗎？
高僧引魂，紙錢翩飛。
我心如刀絞。
你生，我生。你死，我死。可是，六皇子，魂兒想為你報仇。。。。。。魂兒不甘心。。。。。。匈奴未滅，你怎麼能死呢。。。。。。
君不見，天子撫棺長悲歎，七步無心一挽辭；君不見，文臣掩麵涕潸然，千古絕俠豈無憑；君不聞，長安搗衣聲淒冷，寒夢囈語楊將軍；君不聞，青絲猶在霜雪前，九族臨靈不自哀。
天下之大，為何留不住你六皇子的英魂？你撒手未就的功勳，該交付於誰人。。。。。。
再也沒有了——鎧戈皇朝再沒有第二個楊臻了，正如雄壯的黃河之水，澎湃已東去，逝者如斯夫。。。。。。
六皇子。。。。。。
“幹什麼的。。。。。。”
“放我們過去，我們要見六皇妃！”
隊伍突然停下來，前麵一陣騷動。我問：“發生什麼事了？”前麵有人回道：“六皇妃，有兩個刁民阻礙隊伍，要求見您。”“讓他們過來。”繼而，兩個高大的男子推開護行的官兵，走到我麵前一抱拳道：“六皇妃，我們隻是小老百姓，想為我們天朝的大英雄送行！”
送行？
我點了點頭。
他們舉起旁人遞來的火把，走在了隊伍的最前麵。
——為，英雄照亮九泉之路。
天下寂靜。
看啊，六皇子，所有的子民，都在為你悲傷啊。。。。。。你是百姓心目中的大英雄啊。。。。。。
六皇子。。。。。。
我仰頭，淚流滿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