扯平了嗎？——扯得平嗎？
我自嘲地笑，晚風從殿外吹拂進來，拂到我臉上，卻是刺骨的疼，我像垂暮的老人大限將至一般，頹然地走向了先皇的靈位。父皇，夜魂本不必殺你，隻是防止你立遺詔，防止你傳位他人。
我說：“皇上，樓優心中有一言，始終沒有對你說，——‘你生，我生；你死，我死。’每每在你危難之際，樓優都抱著這樣的信念。若我有私心，怎會為你上沙場，為你入深宮，樓優是個女子，女子上不了廟堂，但女子心思細膩，可以輔佐夫君，為夫君籌謀，看到男子看不到的地方。如今你君臨天下，四海升平，樓優也沒有什麼牽掛的了。”
他靜靜地看著我。
你生，我生；你死，我死。
——但我們是沒有結果的了。恭孝太後害死我娘，我回來報仇，卻牽連眾廣。十三皇子費盡心思派人調查我，調查出的結果不小心被宋綰綰知道了，她臨死前，此秘密被寫在布帛上傳到果王手中。。。。。。
一環接一環。
我隻是想報仇，我沒有想到要害這麼多的人。
我身上背負著無數人命。
我不是故意的，魂兒真的不是故意的。。。。。。
回頭凝望著他，淚水，淋漓。我說：“我與郅支太子是兄妹之誼，他自然知道我的身份，他以為我混入中原就是想覆滅了你鎧戈皇朝，所以待我極好，後來，見我與你夫妻和睦，便揭穿我的身份，想瓦解軍心，令你將軍之威名掃地。”
說著一些他不知道的事，我心裏滴著血。
“皇上，如果魂兒離開了，你會想念魂兒嗎。。。。。。”我悄悄把手伸向了袖口，“你會嗎？皇上，你會想念魂兒嗎。。。。。。”
即便不想，魂兒也無憾了。遇上你，魂兒便已無憾。
噔——白刃一閃。
血濺。
“厄。。。。。。”
他瞪大了雙眼，驚呼：“魂兒——！”
身子一軟，重重倒地。
“魂兒！魂兒——！”皇上衝過來，抱住了我，“你做什麼，你做什麼啊！來人，傳太醫，傳太醫啊！”
夜喬趕忙跑出去大喊。
纖雲與巧月跑進來，圍著我：“娘娘，您怎麼了？娘娘！”
我笑道：“臻，如果魂兒離開了，你會想念魂兒嗎？”自我嫁給你，我就該猜到結局了啊。樓優隻是鎧戈盛世的一朵盛極必敗的花，不能自我救贖，不能帶給旁人安穩歲月。
他的眼中飽含著淚，頻頻點頭：“會的，一定會的，魂兒，不要離開我，不要離開我啊，我隻有你了，你是我的六皇妃，是我的皇後啊，魂兒。。。。。。”
我是樓優公主，是名滿天下的六皇妃。
我更是一國之母，母儀天下。
我一呼一吸之間，已是艱難，我說：“臻。。。。。。對不起，我要帶走我們的皇兒了。。。。。。對不起。。。。。。”
皇兒，皇兒。
你有匈奴族的血統，朝中老臣是不會讓你活下來的。
皇上再也抑製不住，緊緊抱著我，我的臉頰上，有他的絕望。將軍向來流血不流淚，如今的他，隻是一個失去妻兒的男子。是我不好，是我不好啊。。。。。。
我抬手，撫摸著他的臉，微笑。
夜魂，你的丈夫，是個頂天立地的大丈夫啊，你還圖什麼。
“臻，我喚‘樓優’，記住了，‘樓優’。。。。。。”
“樓優。。。。。。樓優。。。。。。你不要離開我，不要。。。。。。”他從懷中顫抖地取出那一枚斷簪，大漠之上，我被左右押下之時，落在黃沙中。
簪子。
對不起，臻，魂兒大限已至。。。。。。
我失去了所有的力氣，手重重地摔在了地上，一杆玉簫落出，滾開了幾米，在燭光下閃閃光亮。
沉。。。。。。
沉，魂兒想來見你一麵的，可是。。。。。。
沒有機會了。。。。。。
下輩子吧。。。。。。好不好。。。。。。
再見了，再也，不見了。
我眸光漸漸渙散，模糊了視線，一聲呼喚生生地梗在了喉頸，希望，鮮血，愛，恨，都在湮滅。。。。。。
“魂兒——！”他痛不欲生。
紫禁城之中，一聲撕心裂肺的哀嚎，響徹夜空。。。。。。
“魂兒——！”
香消玉殞。
我看到燭光搖曳，盛世天下。
燈盞，依稀。
依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