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畫……”日薄西山,眼前的光線漸漸黯淡了起來,錦甯下意識從書冊中抬起頭,隨口喚著大丫鬟的名字,卻不料對上另一張臉龐,不禁一怔,片刻方緩過來。
“奴婢紅葉,”瓜子臉的小姑娘眼神略有些黯淡,世子妃這般忽視的態度叫她有些失望,不過還是收拾起笑容,甜甜的道:“如畫姐姐在屋裏做嫁衣呢……”
“我知道你叫紅葉,”錦甯伸手捏了捏小丫鬟的臉,看那刻意的笑容被捏的變了型,才略帶歉意的笑道:“隻是一時有些不習慣。”
換了是誰,身邊突然換了慣常服侍的丫鬟,也會不習慣的吧?
“是,殿下可是要點燈?”紅葉也不敢掙紮,隻心底到底踏實了一些。她在世子妃屋裏做事已經有兩年了,人家連三等丫鬟雜役婆子的名兒都能記住,又怎麼會單單忘了她。
“晚些再點上,正好也不想看了。”站起身子眺望外頭的天色,一抹橘紅色的柔光遙遙掛在天際,卻將整個屋裏照得暖意融融。即便高高的院牆隔開了靖王府內外的世界,錦甯依然能夠想象,沐浴在這般柔和光線中得京畿,會是一副怎樣美麗的景致。
而院子裏曬了一整日太陽的花花草草多少都有些萎靡,隻那爬滿了半牆麵的紫藤還開得精神。這紫藤花除了她院子裏,也就是皇後娘娘宮裏有了,聽說是她母親的娘家從西邊苗疆之地找來的,生命力極強,皇後娘娘極為心愛,甚至在大婚的時候花了大力氣從家中移植到宮中。而她院子裏這一叢,則是大婚後進宮謝恩那一日,在皇後娘娘園子裏偶然瞧見,娘娘見她喜歡,便大方分了她一條根莖。種了這些年,雖然還比不上宮裏,但也已經有些規模了。
紅葉順著她的目光看去,不禁露出幾分欣羨來。
藤類植物在京畿並不盛行,有些附庸風雅的人家倒是會種上一些,多半卻是尋常的青藤、爬山虎一類常見的藤花。紫藤雖然好種,但傷了莖葉卻容易枯死。皇後娘娘的紫藤在京中可是獨一份,據說當年貴妃娘娘想要,皇後都沒鬆口分她一根根莖。
不過說來也怪,卻沒人來向世子妃求過這紫藤,也不知道是什麼緣故。
“什麼時辰了?”錦甯收回目光,恰好瞧見紅葉未及收斂的眼神,不禁微微一笑。
“剛過酉時,”紅葉忙低下頭道:“殿下可要用些點心?”
晚膳通常是一家人一起吃的,這會子世子爺還未回府,紅葉便猜想著世子妃是不是餓了。
“不用了,你去把如夢叫來,我有事尋她。”錦甯淡淡說道。
“是。”紅葉低頭應了,回身時卻不甘的咬了咬唇。
這丫頭在二等丫鬟裏是出挑的,做事也勤快伶俐,否則也不會入了芮梓的眼。隻是大約丫鬟們挑的繼任者總有幾分像自己,紅葉雖麵上看著隻是略機靈,骨子裏卻和芮梓一般有一副爭強好勝的執拗性子。
如夢卻是如畫挑的,雖然是選無可選,但說起來,固國公府的家生子都沒什麼好挑剔的。比起不知情況的紅葉,如夢要比紅葉更了解這位世子妃。知道她並不喜歡丫鬟隨意揣度她的心思,所以大半時候隻是老實做事。也不是說她就不會去想,隻是她更明白應該主動動手去做,而不是像紅葉這樣,如表功一般的詢問。
比如這次,隻要她拿來了點心,不管藍錦甯是不是會吃,都會看在眼裏。
如夢很快便進了屋,在她身後福了福:“世子妃。”
聲音溫潤柔和,雖不如紅葉清脆嬌嫩的嗓音好聽,卻多了分中正平和。
“以後還是你和如書跟在我身邊吧,叫紅葉和紅鳶管著外務。”錦甯回眸看了她一眼,圓圓的甚是討喜的一張臉,還有些稚嫩,正努力的瞪著自己的腳尖。
話說固國公府的丫鬟還真是都長了差不多的臉型啊!
如夢驚喜的抬起頭,又在藍錦甯似笑非笑的眸光中低下去,按捺著激動道:“是。”
如夢聽話的走出了屋子,正撞見仿佛剛剛才走進外門的紅葉,她臉上略有些慌張,還有些不忿。如夢也不去點破,隻是笑著道:“紅葉妹妹,世子妃方才說了,以後讓奴婢和如書姐姐在她身旁伺候,你和紅鳶姐姐管理外務。”
紅葉道:“知道了。”回身要走,卻還是忍不住蹦出一句:“咱們走著瞧。”
不就仗著是世子妃從娘家帶來的人,才被另眼相看了?拽什麼拽。
如夢有些無奈,卻也無法,隻在外門尋了張凳子坐了,從邊上拿過一個笸籮,做起繡活來。
如畫姐姐要出嫁,她們這些丫鬟都要送添妝的,無論多少,總是份心意。她家裏境況還好,卻是沒有多餘的錢財來送禮。平日裏如畫姐姐素來對她頗多照顧,便想著親手做件繡活送她,成本不高她能負擔的起,又表了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