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衡也不知道他是怎樣上山的，反正當年浪跡街頭的時候跟那群老乞丐廝混，死皮賴臉絕壁妥妥的勝人一籌，每天到街上摸爬滾打，回到老窩之前做的第一件事竟是替那群老乞丐買酒，就著跟他年紀差不多的幾個小乞丐偷雞摸狗後燉成一鍋，一窩子老小乞丐喝得胡天海地，第二天又頂著一身酒氣撒賴放潑，偏偏還一副可憐巴巴的樣子讓人生不出拒絕的念頭，也不知當時老邋遢是不是看出他水至清則無魚的本質才收他為徒。
至於小之行這倒黴孩子失信於之妤，雖然遠遠望去看著他一手提著一隻山豬腿，一手背著喝醉了的小破孩，可還是免不了此刻天色已晚的事實，故從未發過脾氣的之妤，破了天荒冷麵以對那倆師兄弟，她也不說話，隻是撲朔著一雙充滿霧氣的眼睛接過豬腿，然後默默進了煮飯屋，默默端出晚餐，默默收拾碗筷。
一連數天，都是如此。
至此至終之妤都沒說過一句話，這下之行慌神了，從背之衡上山到放下為止，他一直惴惴不安，直到這一刻他才了解到，為何每一次老邋遢遠遊歸來都是一副心驚擔顫卻滿懷愧疚的樣子，他不明白為什麼能從別人臉上看到這樣一種複雜的表情，現在他可是深有體會。
這天，他看見之妤麵無表情從煮飯屋走出來，之行小心翼翼湊到她跟前，一臉慚愧卻不知說些什麼好，之衡顯然也料到這一天的到來，雖然他不服氣外加羨慕嫉妒恨大碌杉，但是不說話的之妤真的讓他心慌得很，所以他一溜煙離開爆發現場，到外麵練功去了，眼不見心不煩。
也真夠難為之行的，別說他不能像老邋遢那般腆著臉皮一口一個小祖宗小仙女哄著，也不能像小破孩那般理直氣壯開口就是丫頭丫頭討罵討打，他一個打小生活在狼群之中隻會陰狠毒辣謀求生存，成天徘徊在生死線上，你能讓他嘴上開出天花？
之妤見他擋在身前又不說話，原本他回來之後哄自己兩句，說兩句好聽的就能讓她心裏麵那點委屈煙消雨散，可是這都快五天了他也不懂得來哄哄自己，還要表現的若無其事的樣子，這個壞蛋之行哥哥難道一點都不在乎我嗎？她越想越委屈，輕咬著嘴唇，晶瑩的淚水在眼眶打轉，泫然欲泣。
別看之妤養在深山人未識，其實她懂得絕不比中原地區那些深閨中的女子少，從她懂得開口說話的時候，項子龍就教她讀書寫字，這不在她閨房裏有那一堆堆的詞文詩集、奇聞軼事，而且不講理胡思亂想、愛漂亮愛撒嬌本來就是女子天性，隻不過這一切都被她埋在心底而已，女人脾氣上來的時候，不好好哄著分分鍾教你如何做不成男人。
之行哪裏知道這些亂七八糟，這幾年來也就是有之妤這種精靈乖巧的女孩在他身邊洗刷他一身涙氣和血腥，否則在他眼裏隻有生和死吃與不吃罷了，所以一見之妤大有淚如雨下的傾向，心裏頓時好痛，感覺從未有過的驚慌，他磕磕巴巴道：“小..小妤，你你，你別哭...我我...”他撓頭搔耳都沒想到用個什麼詞語好，臉色憋得通紅，最後愣是蹦出幾個字：我！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