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瑩瑩,我們是朋友。”廉飛揚望著她,臉上是溫暖的笑容,他身邊立著一隻仿古宮燈,鎢絲燈發出來的光暖的讓人想到冬日的太陽。
陸瑩看著他,仿佛又回到當年他們初相見,那是在冬季,外麵下著雪,鍾媽把屋子裏的炭燒的很旺,熱的她直冒汗。廉飛揚跟著他父親過來相親,他披著兜帽大氅進來,滿身的風雪,滿臉的不情願,整個過程中除了跟自己父親問好打招呼,幾乎未發一言。兩家的長輩卻是聊的十分歡暢,綠蟻新醅酒,紅泥小暖爐,不知不覺天就暗下來了。鍾媽點上了油燈,在忽明忽暗燈火的照應下,他冰冷的臉似乎終於有了一絲暖色。
那次相親,原本她也是不情願的,在見到廉飛揚那張冰塊臉之後她心中更是不情願,坐在那裏低頭觀察桌上一隻來搬糕餅渣的螞蟻,一看就是半個小時。抬頭卻剛好看見廉飛揚伸手擋開了一隻朝火撲過去的飛蛾,那飛蛾被他這樣一擋,乖乖的飛出了門外,去到外麵廣闊的天地。那一刻她看到了他臉上的笑容,她一直用“驚鴻一瞥”來形容那個笑容,那個笑容如曇花一現卻暖到了她心底。
“是,我們是好朋友。”陸瑩微微一笑,眼裏是轉瞬即逝的傷痕。
“所以你安心住在這裏,以後我和福伯都會好好照顧你。”廉飛揚說“能再次遇見你,我真的很高興。”
“我也是”陸瑩說。
“早點休息,不要多想了。”廉飛揚說“這麼多年你受了很多苦,以後……我會保護你的。”
廉飛揚轉身離開,幫她把門關了起來。
趙青靈還沒有走,她一個人坐在院子裏的藤椅上,手上拿著一根細長的薄荷煙,沒有點燃。
廉飛揚在她旁邊的椅子上坐了下來,他知道她一定滿肚子疑問。
果然,趙青靈單刀直入的問“廉大哥,那個女人是誰?”
廉飛揚沒有打算隱瞞“她是我以前的未婚妻。”
趙青靈驚的差點把手上的煙扔掉了,她沒有說話,隻是看著他,安靜的等他下文。
廉飛揚卻沒有再說什麼。
“行,我知道了,我走了。”趙青靈站起身瀟灑的衝他揮揮手“你放心,咱們是好哥們兒,小迷那裏我一個字都不會提。”
“謝謝。”廉飛揚真心的說,小迷那裏要怎麼告訴她自己突然多了個未婚妻,他還沒想好。
趙青靈驕傲的一抬下巴算是領他這個“謝”字,踩著大高跟大步流星的離開。
廉飛揚回頭看了一眼還亮著燈的客房,陸瑩的影子投在窗戶上,不知道為什麼這場景讓他想起小時候蘇小迷帶著他偷偷溜出去看皮影戲的事。他的小冬瓜從小就不像女孩子,這種溜號去看皮影兒、上樹掏鳥蛋、把鞭炮扔進討厭的客人腳下的調皮搗蛋事原本都應該是男孩子才會做的,事實上卻都是她起頭領著他去做。他就像一隻牽線木偶,傻呆呆的跟在她後麵,因為怕被父親發現而心驚膽戰,卻又因為能和她一起冒險而興奮不已。
他想著這些遙遠的往事,臉上的笑怎麼也藏不住。
福伯過來請他吃飯,見他盯著陸小姐的房間發呆傻笑,皺了皺眉頭,語氣有點僵硬下來“廉先生,吃飯了。”
“好,謝謝。”廉飛揚衝他笑笑。
福伯的祖父、父親都是過去楊家的管家,廉飛揚從1949年醒過來之後就一直在尋找家人,最後找到的隻有雙親葬在他鄉的墓地,立碑人是福伯的父親。他們全家就在墓地所在的小縣城安家落戶,一直守護著。□□時期,福伯的父母都因為饑荒和疾病去世了,廉飛揚就把年僅12歲的他接到身邊,如今福伯已經年近70了,廉飛揚還是老樣子。
家裏阿姨已經把飯盛好了,餐桌上都是廉飛揚愛吃的菜。福伯低頭悶聲吃飯,平日裏嘮嘮叨叨的他突然一言不發起來了。
“福伯?”廉飛揚覺得奇怪“你今天怎麼了?身體不舒服?”
福伯沒有說話,廉飛揚又問了一遍,他才甕聲甕氣的說:“心裏不舒服。”
“哦?”廉飛揚笑問“那說說你有什麼心事?”那語氣仿佛福伯還是從前他麵前那個十二歲的少年。這場景外人看來頗為詭異,但是相處多年的他們已經習以為常,他們情同父子亦師亦友,隻是這父與子師與友的身份隨著福伯日漸老去變得有點詭異。
“先生是要陸小姐住到家裏來嗎?”福伯問,他在這個家裏五十多年,這裏除了從前趙青靈那個小丫頭來小住過,可從未住過外來的女人。
“不行嗎?”廉飛揚問,他心中有點好笑又有點好奇,趙青靈排斥陸瑩也就罷了,畢竟她是女人,她對自己存的那點小心思他也不是不知道,隻是從來不說破免得她尷尬。可是福伯,他在鬧哪門子心?從前福伯的祖父對陸瑩還是很喜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