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4章 新作(1)(2 / 3)

小寶兒嘴裏念念叨叨地:“病入膏盲,病入膏盲……”進屋去了。

原載2009年3月25日《閩西日報》

伐銀元

王和尚的頂門大徒,譚立仁曾就讀於興國寺。八路軍冀南分區直屬24團一開過來,雜牌們往南跑了,鎮子上放了幾槍就宣布解了放。土地改革鬥地主分田地,神神道道那一套已不時興。譚立仁肄業,成了閑散“科技”人員。他法號興旺,街人亦稱他興旺。

興旺穿戴極幹淨,渾身不沾土星兒。鼻子上架著鏡子。兩個圓鏡片的那種,沒框,模樣嘛長得出類拔萃,蓋壓小鎮。

一年鎮上來了戲班子,唱小旦的業務團長在前排觀眾裏發現了興旺,相中是個坯兒。經找街上會首引見,興旺嗓子欠火,唱戲不行。興旺常在街上茶棚、飯館兒、酒鋪兒裏坐坐。解饞、開心。跟酒朋茶友說笑,跟掌櫃的哈哈哈哈,捎帶著捏捏有關的某個器官。街上人對興旺的錢財頗有爭議。有說拾的,有說在興國寺挖的,有說他挖窨子挖出銀元來的,有說他靠放羊掙的,還有說他吃“倒貼”的,這裏把女的給男的錢叫倒貼。

先生味的興旺文化程度雖不高,但知識麵不窄,常幫村上做工作,催派支前的糧草啊,隊伍上同誌來事前號房子呀,斂軍鞋襪什麼的,幫村上糧秣股開開單子,他扛杆五六尺長的大稱,過柴草、糧食,幹部似的,在莊上也算個明白人,村幹賞識。

那次帶隊伍上的麻班長往香芝家過柴禾。興旺見香芝光彩照人,不禁大吃一驚,更覺相見恨晚。他心裏放不下了,心神無主。

興旺莊稼活稀鬆,日常工作就是放羊。他養隻羯子,個大體壯,虎勢勢的。接待來配種的母羊。

香芝活寡。

男人外麵求學去了,念好了書坐官兒啊。香芝每每溫習這就甜甜的,男人臨別囑妻:

“日出而做,日落而息。”

“俺知道。”

“別與輕薄男子往來。”

“若有人調戲你……”

“為妻我,紮緊腰帶。”

“好好念字,別掛家。”

…………

香芝知不道有人做著她的飯哩……

此人就是興旺。這天晚上在她窗戶底下,喊香芝開門。香芝嚇得縮到被窩裏。又喊。香芝罵他。“找您姐姐妹妹去!”

第二晚亦然。他不信長這麼漂亮的小媳婦不想……

第三晚興旺又去了。把香芝家門檻貓道扒開,說:“我往裏伐銀元哩。聽著。”

“一塊。”頭一塊順利地伐進去了。

“二塊”第二塊剛好歪到頭一塊上。“當啷”一聲。這聲響象紮了她的心,她蜷縮著渾身顫粟。

三塊、四塊、五塊……

銀元們進屋相撞,聲聲響亮。伐到十幾塊上外邊就不報數字了。

屋裏人哆嗦著,也記不清伐了多少。

三十多塊白花花的銀元進去,差不多堆在了一起。農村長大的大都有這方麵的基本功,做遊戲。伐銅子,伐銅錢兒。比賽看誰伐得遠,遠的贏,近的輸。

這時她下來炕。雙手緊緊地抓著心口窩。

此刻她恨起自己來。恨自己的臉白。奶子大。恨不得拽下來……

她心裏罵著伐銀元的。

銀元仍滾滾而來。

“你別伐了。”她說。

仍伐。

“你快走吧,天明了俺還給你。”話音顫顫的。

叫他走,卻生出你別走的效果。更調動了興旺的積極性……

伐啊——

她發抖的手,握住了門閂。顫栗的門閂發出求救的哀鳴……

第51塊上,香芝拉開門閂。

她扭頭跑到炕上,雙手捂臉,哭了。

興旺得意忘形之際,正待進屋,隻聽耳邊生風,“呼”地一聲,棍子掃到他腿上。

“哎呀——”興旺倒在門檻上。

咱隊伍上的麻班長握棍子站在門外。

“媽的。跟我往連部裏去!”黑塔般的班長下著命令。夜天裏是看不出麻子的,英俊得很哩……

原載《中國作家》2008年7月號

斷電

小城的夜晚燈火輝煌。小區裏大樓那一扇扇明亮的窗子,遠看象排列的積木,近看似一隻隻閃光的眼睛,凝視夜空,

“忽塔”,一幢樓斷了電,霎時,人們的埋怨聲充斥了整個大樓。

每每此時就有一位年輕人去檢查保險絲,他就是著名作家張仁。

電對他非常有感情,因為電就是他的時間,他的財富,他的作品。一篇篇力作都是在他那書房裏生產出來的。

“唉呀!又是光咱這一幢!”

張仁搬個凳子,拿上保險絲,來到樓梯口。

他站在凳子上,微微顫抖的手,合上了閘。大樓又重見了光明。

他回到屋裏還是看書、寫作。

這幢樓隔三差五地斷電,就他去接。

好像他成了專職的電工,樓上的人也心安理得。電一斷,人們就往他門口瞧。

“他一準點著電爐子哩。”

“怪不得淨鼓保險絲啊。”

“他接電是應該的。”

張仁隻當沒聽見。任李家傳,劉家聽去吧。不接上電,時間就跑了。

電還是斷。這次一斷就是一夜。兩夜。三夜。

“張仁的電爐子興許也鼓壞了吧。”

“人家不用了,當然也就不去接了哇。”

這天小耿實在耐不住了,便摸到張仁門口:“張老師,張老師,去接上保險絲吧。”

……沒人答腔。

“張老師,張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