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門口光線很暗,他沒有看清那女人的麵孔,他還能記得起來的隻是那隻光滑柔軟的手……
這雙手使他忘了一切。
他喝了一大口酒。
這口酒喝得太猛,一股火辣辣的熱氣,幾乎使他嗆出了眼淚,不過這反而使他一顆心漸漸平靜下來。他再度留意那個長孫公子和那錢姓商人的一舉一動。
這兩人的武功他並不如何羨慕。
剛才隻怪那藍衣漢子身手太不濟,當時如果換了他,他相信那截斷筷絕不會打落他的門牙,那一拳也絕不會將他打得斜飛出去。
不過,這兩人還是慢慢引起了他的興趣,因為這兩人尚是他第一次遇上的有點分量的人物。
這時,隻見錢姓商人不知說了一句什麼話,那位長孫公子忽然仰臉大笑道:“十八刀客?哈哈哈哈!”
錢姓商人一怔,道:“老弟,何事發笑?”
長孫弘道:“我笑十八刀客實在應該另外改個稱號!”
錢姓商人道:“改個什麼稱號?”
長孫弘道:“十八糊塗蛋!”
錢姓商人不禁又是一怔,隔了片刻,才瞪著眼睛道:“什麼?十八糊塗蛋?”
長孫弘道:“糊塗蛋上實在還該加個大字!”
錢姓商人不解道:“你老弟這話什麼意思?”
長孫弘道:“你不相信我這話的意思,你錢兄會不明白?”
錢姓商人眨了眨眼皮道:“你老弟言下之意,可是說十八刀客他們這次不該應廖三爺之邀請,前來論刀?”
長孫弘道:“不錯。”
錢姓商人道:“為什麼?”
長孫弘道:“七星刀廖三是個什麼樣的人,你我都清楚得很,別的話我不敢說,我隻敢說這位廖三爺絕不會比我靈飛公子更慷慨!”
錢姓商人沒有開口,但眼中微微露出亮光。
長孫弘道:“如果我有一把七星刀,我就絕不會無緣無故送人!”
錢姓商人帶著思索的神情點點頭,仍然沒有開口。
長孫弘道:“隻有在一種情況之下是例外。”
錢姓商人露出傾聽的神氣。
長孫弘道:“誰要想獲得這把七星刀,他隻有一個辦法,那便是他得先設法搬開我脖子上這顆頭。”
錢姓商人慢慢端起酒壺,慢慢地喝了口酒,忽然微笑著抬起頭來道:“那麼,你想廖三爺這次將十八刀客請來,會不會是為了想請十八刀客代他搬開脖子上的人頭?”
這一次是長孫弘沒有開口。
錢姓商人微笑著又道:“如果這位廖三爺舍不得送出那把刀,又舍不得他的一顆人頭離開脖子,到時他拿什麼向十八刀客交代?”
長孫弘仍然沒有開口。
錢姓商人微笑著接下去道:“昨天有人已經看到‘百善大師’和‘三絕道人’進了‘七星莊’,那位華山掌門人‘擎天居士’宰萬方日內必然也會趕到,到時候就算十八刀客不願追究,對這三位見證人,他姓廖的又拿什麼交代?”
長孫弘道:“見證人不是三位,是四位!”
錢姓商人道:“還有一位是誰?”
長孫弘道:“一品刀!”
錢姓商人麵色微微一變道:“你這是聽誰說的?”
長孫弘道:“沒人說過。”
錢姓商人道:“又是老弟的猜測?”
長孫弘道:“是的。”
錢姓商人道:“你以為廖三這次也請來了一品刀,作品刀見證人?”
長孫弘道:“他也許不想請,但他非請不可。”
錢姓商人沉默了片刻,才皺著眉頭道:“這個一品刀根本就沒有人見過他的廬山真麵目,就算廖三開罪不起,有心請來當見證人,這份請帖又向何處投送?”
長孫弘道:“如果我是主人,這並不是一個難題。”
錢姓商人道:“哦?”
長孫弘道:“我可以將請帖寫好,讓江湖上人人都知道有這回事,然後再在公開論刀那天,於見證人席上,空出一個座位,這樣就絕不會還有人能怪主人禮貌不周,至於那位一品刀那天來不來就是他仁兄自己的事情了!”
錢姓商人點點頭,臉上忽然再度露出笑容,仿佛突然想起了一件什麼很可笑的事。
長孫弘望著他道:“小弟剛才的這番話,哪一句可笑?”
錢姓商人道:“沒有一句可笑。”
長孫弘道:“那麼你笑什麼?”
錢姓商人道:“但如把你老弟這些話加在一起,就可笑得很。”
長孫弘道:“是嗎?那麼可否請教錢兄一下,讓小弟也笑一笑?”
錢姓商人微笑著道:“正反兩麵的話,可說全是你老弟一人提出來的。你先說十八刀客都是糊塗蛋,這次不該應邀前來論刀,因為你認為姓廖的絕不會將一把七星刀平白送人。然後,你又肯定這次見證人之中,一定少不了那位一品刀。剛才,錢某人已舉了兩個例子,現在這兩個例子都可以不算,我們隻來談談這位一品刀!你老弟該不會認為姓廖的突然異想天開,想拿這位一品刀來逗樂子,開開玩笑吧?”
長孫弘緩緩點頭道:“是的,這些話都是我一人說的,這些話如果前後印證起來,也的確是可笑得很。”
錢姓商人並沒有笑。
長孫弘輕咳著又道:“我隻希望我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隻要這一次的品刀大會能如期展開,順利進行,圓滿結束,我倒並不在乎我說了一些什麼可笑的話,一個人能平安地活著,經常笑笑,總是好事……咳咳……咳咳……”
錢姓商人又抓起酒壺喝了一大口酒。
有人已經醉了。
長孫弘也開始喝酒。
錢姓商人瞪著屋梁,默默出神,臉上的表情很奇特,不知道他是在回味長孫弘剛才的這番話,還是在另外思索著一件什麼事。
白天星還沒有出現。
不過,張弟已經不在乎了,他已經又叫了一份酒菜,現在他等的已經不是白天星。
他等的是中央圓桌上,那兩個人繼續談下去。
他不但已將等候白天星的心情拋去一邊,甚至不希望白天星於此時此地突然出現,因為那樣將會分散他對中央那張桌子的注意力。
喝酒的人沒有增加,賭錢的卻又增多了不少。
人像肉牆一樣,一個個伸長了脖子,大聲吆喝,每個人的臉孔都因興奮而充血,人人頭頂冒著熱氣,像一籠籠出鍋的饅頭。
後麵院子裏不時遙遙傳來打情罵俏之聲。
有人紅著臉孔走進去。
有人吐著口水走出來。
似乎沒有人會想到過了今天,還有明天……
錢姓商人忽然轉過頭來道:“那麼依你老弟之見,你以為七星刀廖三這次邀請十八刀客論刀,其真正居心何在?”
長孫弘微微一笑道:“我不是已經說過了嗎?這也許隻是我長孫弘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你錢兄應該清楚我長孫弘並不是一個如何聰明的人,並不是遇上每一件事情都能想得那樣透徹!”
沒有人敢肯定這位靈飛劍客究竟是不是一個聰明人?但這卻無疑是一種聰明的答複。
正如醉酒的人,很少肯承認自己喝醉了一樣,真正聰明的人,也絕不會承認自己聰明。
隻有自以為聰明的人,才會處處表現得勝人一籌。
錢姓商人笑笑,沒有再問下去,這也是一種聰明的做法。
說話是一種藝術,隻有真正聰明的人,才知道什麼時候應該說自己的,什麼時候應該聽別人的。什麼時候應該發問,什麼時候應該停止。
長孫弘慢慢挾起一片羊肉,仔細看了一眼,又放回盤子裏,忽然放下筷子,長長歎了口氣道:“我這次不辭跋涉,遠程趕來,其實也隻是為了一件事。”
錢姓商人道:“什麼事?”
長孫弘道:“我隻是想看看那位一品刀,究竟生做什麼樣子。”
錢姓商人搖頭道:“恐怕不容易。”
長孫弘道:“但我敢說這位一品刀這次一定會到。”
錢姓商人忽然歎了口氣道:“我錢某人的想法,恰恰跟你老弟相反。”
長孫弘道:“哦?”
錢姓商人道:“我卻寧願一輩子也別遇上這位煞星!”
長孫弘笑道:“那你就更該設法見見這位煞星的廬山真麵目!”
錢姓商人道:“為什麼?”
長孫弘道:“因為你如想避開某一個人,你就必須先認識這個人,如果你連這人生做什麼樣子都不知道,萬一遇上時你又怎知回避?”
錢姓商人忽又歎了口氣道:“你老弟這樣說,也未嚐不是道理,隻可惜直到目前為止,還沒有一個活人能說出這位一品刀到底生做什麼樣子。”
長孫弘也跟著歎了口氣道:“所以我們如想在見到這位一品刀之前,不在無意中開罪這位煞星就隻有一個辦法。”
錢姓商人一哦道:“什麼辦法?”
長孫弘道:“步步為營!”
錢姓商人道:“換句話說,就是時時提高警覺?”
長孫弘道:“單提高警覺還不夠。”
錢姓商人道:“否則怎辦?”
長孫弘道:“最好的辦法,就是時時假設這位一品刀就在你附近,你遇見的每一個人,都有可能就是這位一品刀!”
錢姓商人臉色突變,雙目中忽然露出戒備神氣,緊緊盯視著長孫弘道:“你老弟該不會就是那位一品刀吧?”
長孫弘微微一笑道:“同樣的道理,那位一品刀也極有可能就是你錢兄,不是嗎?”
錢姓商人一愣,忽然哈哈大笑。
長孫弘也跟著哈哈大笑。
兩人的笑聲很豪放,隻是兩人笑時,都沒有鬆弛對另一方的防範,他們都清楚此刻坐在自己對麵的,是個什麼樣的人。
他們都清楚,一品刀的一把刀雖然厲害,事實上也許還不及自己此刻對麵的這個人可怕。
江湖上時時刻刻有人送掉性命,但並不是每個人都是死在一品刀下。
兩人笑聲未歇,大廳門口突又傳來另一個人的笑聲。
一人大笑著走了過來道:“有一件事,兩位盡可放心,盡管人人都有可能是那位一品刀的化身,但我可以保證,那位一品刀絕不是我這個殘廢!”
進來的這個人,隻有一條腿,果然是個殘廢。
他用以代替另一條腿的,是一根精又沉的鐵拐,拐頭上裹著一層厚厚的皮革,所以當拐頭點在地麵上時,一點聲音也沒有。
錢姓商人和長孫弘見到這個斷腿漢子,兩個臉色均不由得微微一變。
長孫弘突然大笑著說:“能在這裏見到七絕拐吳兄,真是榮幸之至!”
錢姓商人也跟著站了起來道:“請坐,請坐!”
斷腿漢子一顛一跛地走近桌子,好像走累了似的,不住抹著額角道:“我殘廢找遍了整個小鎮,就是想找個把知心而又靠得住的朋友,聊聊天,喝喝酒,一想不到一直找來這裏,才見到了你們二位,來未來,夥計,有什麼吃喝的,隻管拿來!”
長孫弘微笑著道:“吳兄剛到?”
斷腿漢子忽然歎了口氣道:“來早了有什麼用?七星刀又沒咱的份。我隻希望太太平平地看場熱鬧,別叫人連我另外一條腿也砍去,我殘廢就心滿意足了!”
長孫弘笑道:“誰要想動你這條腿的腦筋,最好先想想他自己的腦袋,隻有一個腦袋的人,恐怕也沒有這個膽子!”
斷腿漢子哈哈大笑,他不是一個喜歡謙虛的人,同時他也用不著為長孫弘的這番話表示謙虛。
武林中隻有一個七絕拐吳明。
誰是七絕拐吳明,誰都用不著謙虛。
張弟喝了兩壺酒,居然還沒有醉。
他是自己一個人走回來的。
他沒有繼續等下去,因為他已無法集中注意力去聽別人的話,他感到心頭悶熱,真想出來走走,吹吹風,透透氣。
屋子裏很黑,他沒有走進去。
他在門檻上坐下來,敞開衣襟,吹著涼風,一麵望著天上閃爍不定的繁星。
星使他想起很多的往事。
他記得小的時候,會倚在外婆懷裏,數過天上的星,雖然從沒有一次得到結果,但每次他仍然數得很起勁。
天上究竟有多少星呢?
外婆告訴他:天上的星,多得像人的頭發一樣,人有多少頭發,就有多少星。
所以,有一次他吵著要數外婆的白頭發。因為他自己的數不著,別的人又不肯讓他數,他隻有找外婆,找到外婆,什麼事都可以解決。
別人不怕他,但是都怕外婆,外婆誰也不怕,就是怕他。
可是,外婆又告訴他,她的頭發白了,掉去很多,已作不了一準,他隻好作罷。
如今,他望著滿天繁星,仿佛又看到了外婆那張和藹而滿是皺紋的麵孔。
他仿佛又聽到了外婆含笑的聲音:“別傻了,孩子,星星數不清的,你該好好念書,字一共有多少,是數得清的,識字比數星要有益得多……”
但是,他不喜歡念書,他喜歡數星。
然後,他慢慢大了,他忽然又碰上一件比數星更有趣的事。
三字經,百家姓,千字文,大學,中庸,論語,孟子,他都念完了,底下接著該念的,應該是幼學瓊林,但他念的不是一部幼學瓊林。
他念的是一冊刀譜。
教他刀法的人,就是教他論語和孟子的馬老先生。
那時他當然不懂什麼叫門派,他甚至不懂自己究竟練的是一套什麼刀法,他欣然接受,隻是為了好玩而已。
馬老先生是個年老多病、長年咳嗽不斷的老人,然而說也奇怪,每當傳授刀法時,馬老先生就會顯得特別年輕,渾身充滿勁力,兩眼中也會發出奕奕的迫人的光彩。
他不明白的事,當然還多得很。
而其中最令他納罕的一件事,便是馬老先生傳授他這套刀法,似乎並非出自心願。
馬老先生時常歎著氣說,實在不該把這套刀法傳授給他。
既然不該傳授,為什麼又要傳授呢?
他幾次想問,又沒勇氣開口,他怕馬老先生聽了不高興,真的突然停止傳授。
不過,他相信,等他刀法練好了,馬老先生總會向他解釋的。
然而,不幸得很,這一天永遠不會再有了。
馬老先生突然中風去世!
這是一種經常奪去老年人生命的絕症,沒有人知道它什麼時候發作,一旦發作,名醫束手,誰也奈何它不得。
馬老先生的屍體,是第二天才發現的,當然一句話也沒留下。這是前年的事,那時他十七歲。
以後,他便離開了那座山村。
那裏的人都希望孩子長大之後,能到外麵謀發展,他是很多孩子中的一位,唯一不同的便是誰也不知道他這個大孩子,已從馬老先生處學會了一身武功。
轉眼之間,兩年過去了。
這是一段不長也不短的日子,他聽說好幾個兒時夥伴,已在大城市裏學會了手藝。
隻有他依然故我,兩年來,始終懷著一個相同的夢想,披星戴月,浪跡天涯。
他時常想,如果馬老先生還活著,不知是否同意他這種做法?
如果不同意,當初為什麼又要傳授他這套刀法?
“白天星今夜大概不會回來了!”他告訴自己已沒有再等下去的必要。
他慢慢地站起來,走進屋子。
他也不怪白天星拋下了他,一進去就不出來,因為他們的年齡不一樣,白天星已是個有資格在那種地方過夜的男人,而他不是,他才十九歲,就連喝酒,他都喝得太早了點。
風吹過一陣涼意,他感到很舒暢,他隻想丟開一切雜念,痛痛快快地睡一覺。
他走進屋子,沒有點燈,因為月光已經斜斜地照射進來,如水的月光,直照到床前。
床仍在陰影中。
他的地鋪打在床前,鋪蓋卷兒放在床上,當他要去搬鋪蓋時,他才突然發現床上坐著一個人。
白天星!
白天星坐在床上,正在望著他微笑。
張弟嚇了一跳,瞪大眼睛道:“你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白天星笑道:“比你稍微早一步。”
張弟忍不住有氣道:“你回來時為什麼不打個招呼?”
白天星道:“當我專心注意時,我不喜歡別人打擾,在同樣的情形之下,我也很少去打擾別人。”
張弟一怔道:“你你也看到了那幾個家夥?”
白天星笑道:“那幾個家夥雖然沒有燕娘好看,我既然無法看到燕娘也就隻好將就一點了!”
白天星道:“我認識他們,他們不認識我。”
張弟道:“為什麼?”
白天星道:“因為隻要他們願意,他們隨時都可以成為廖三爺的上賓,而我隻是為廖府打工的一個工頭,彼此身份懸殊,就算他們見過我,也會裝作不認識。”
這種解釋當然勉強得很,但張弟已無心加以辯駁,當下連忙接道:“那麼,你知不知道那個長孫公子是什麼人?”
白天星道:“靈飛劍客長孫弘,武林四大公子之一!”
張弟道:“此人武功如何?”
白天星道:“不錯。”
張弟道:“隻是不錯而已?”
白天星微笑道:“隻是不錯,就很不錯了!”
張弟道:“這話怎講?”
白天星道:“這就是說,這位大公子的一套靈飛劍法,雖不是劍法中的頂尖高手,但能惹得起這位大公子的人物,目前武林中,也並沒有幾個。”
張弟點點頭,他不得不承認,不錯兩字果然用得很恰當。他眨眨眼皮,又道:“那個姓錢的又是誰?”
白天星道:“鐵算盤錢如命!”
張弟皺眉道:“這樣一個外號,再配上這樣一個名字,多難聽。”
白天星笑道:“外號是別人起的,名字則是他自己改的,據說他原來的名字並不叫錢如命。”。
張弟深感詫異道:“他為什麼要改成這樣一個粗俗的名字?”
白天星笑道:“因為,他認為隻有改這樣一個名字,才配得上別人送給他的外號。”
張弟忍不住也笑了起來道:“這人想想倒也蠻風趣的。”
白天星忽然歎了口氣道:“這種風趣人物我還是希望愈少愈好。”
張弟當然聽得懂這句話的弦外之音,但他並沒有追問下去。他想了想又道:“還有那個什麼七絕拐吳明,你認識嗎?”
白天星道:“當然認識。”
張弟道:“這個人怎麼樣?”
白天星道:“隻要不是他的仇人,你可以發現這個人有很多長處。”
張弟道:“哪些長處?”
白天星道:“你至少可以不必擔心他在背後,突然抽冷子給你一拐。”
張弟道:“別說笑話了。”
白天星道:“誰說笑話?”
張弟道:“一個江湖上的成名人物,怎會做出這種事情來。”
白天星淡淡一笑,沒有開口。
當他十九歲時,他也不信會有這種事,所以他也不願徒費唇舌,一定去勉強別人相信會有這種事。
張弟像突然想起什麼似的忽又問道:“這人名號七絕拐,七絕拐作何解釋?”
白天星道:“七絕拐的含義,就是他的一根鐵拐,能當七種兵刃使用,可以任意變化出七種完全不同的招術。”
張弟這才明白了鐵算盤錢如命和靈飛劍客長孫弘,在見到這位七絕拐時麵孔突然變色的原因。
白天星見他沉吟不語,微微一笑,又道:“還有一個人,你怎麼不問?”
張北愕然道:“還有一個,誰?”
白天星道:“就是坐在你對麵的那一個。”
張弟不禁一呆道:“你是說坐在我對麵,那個像屠夫樣的家夥?”
白天星忍不住大笑道:“對了,屠夫,標準答案!”
張弟道:“這人真是個屠夫?”
白天星笑道:“是的,唯一不同的是,別人是屠牛、屠豬。屠羊、屠狗,他屠的則是另一種,他屠的是人!”
張弟不禁又是一呆道:“屠人?一個職業殺手?”
白天星笑道:“全稱是:‘人屠’刁橫!”
張弟皺緊眉頭,心頭相當不是滋味。
因為這個人曾經跟他同過桌子,就坐在他的對麵,而且和他說過話,如果他當時就知道了對方的身份,他真懷疑那兩盤羊肉他是否吃得下去?
白天星笑了一下又道:“人屠是別人送給他的外號,這個外號他並不喜歡。”
張弟道:“他喜歡什麼?”
白天星道:“他喜歡自己取的一個外號!”
張弟道:“他替自己取了一個什麼外號?”
白天星道:“千金客!”
張弟道:“就是君子重吉諾,一諾千金的意思?”
白天星笑道:“是的,嚴格說來,這個外號配得也很恰當,在他本人而言,確是當之無愧!”
張弟道:“何以見得?”
白天星笑道:“因為他行為一向很守信用,如果你委托他從左邊揮刀砍下一個人的腦袋,即使當時無人在場,他也不會從右邊下刀。”
張弟呆呆地望著他,隔了很久很久,才道:“江湖上的事,你樣樣都知道?”
白天星笑道:“我知道的事確實不少,不過我不知道的事,也多得很!”
張弟道:“哪些事是你不知道的?”
白天星道:“如果你接著再問我一品刀是何許人物,或是廖三爺這次舉辦品刀會的真正居心何在?我就沒有辦法再回答你!”
張弟道:“你這意思是否提醒我,今天晚上我們的話,到此應該作一結束?”
白天星笑道:“我隻提醒你應該早點睡覺,明天在這裏發生的事,也許比今天還有趣得多,你如果希望好奇心能獲得滿足,就得先養足你的精神!”
第二天發生的第一件事就無趣得很。
張弟一睜開眼睛,就發覺上麵的床鋪,已經變成一張空床。
白天星又溜了!
張弟跳起來,幾乎要破口大罵,但最後還是忍住了,對著一張空床發脾氣,又有什麼用?
好在他對這座小鎮已很熟悉。
他已經知道去什麼地方可以找到白天星,如果他不想找的話,他也知道去什麼地方可以消磨一個上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