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黃雀在後(2 / 3)

前麵是飛腿追魂宮寒,後麵是一個衣著光鮮的中年人,宮寒一進門就為那人引見道:

“這位就是吳公子!”

那人躬身道:“吳公子!”

吳才微微欠身道:“不敢當。”

宮寒接著道:“這位便是京師萬珍樓的店東,金大當家的。”

吳才道:“請坐!”

宮寒道:“金大當家的想請問公子,什麼時候可以交貨?”

吳才道:“明天午前。”

那人立即雙手捧上一隻封套道:“這裏是定金三萬兩,請公子點收。”吳才沒有伸手去接,示意那人將封套放在桌子上,同時淡淡地道:“這宗交易有多少人知道?”

那人道:“知道的人,都在這裏。”

吳才又道:“金當家的準備幾時返回京師?”

那人道:“成交之後,立即起程。”

吳才滿意地點點頭道:“好!”

於是,宮寒又領著那人,悄悄地退了出去。

兩人一走,吳才像突然變了個人似的,一把緊緊抓住那隻封套,口中喃喃地道:“要沒有這筆銀子,明天的日子,真不知道怎麼打發!”

朦朧月色之下,一輛馬車正沿著北上官道,向黃花鎮進發。

楊燕已靠在車座上睡去。

那把七星刀就放在她的身旁,她一向很少使用兵刃,所以這把七星刀對她的意義,也像對大多數人的意義一樣:它隻是一筆可觀的財富。

如今這世上再沒有一個比她更幸福的女人了。

一筆可觀的財富,一位如意郎君在一個女人來說,她還有什麼不滿足的?

趕車的是反複客居笑仁,他打著嗬欠,似乎也有幾分睡意。

隻有在車廂中陪伴著楊燕的金槍客熊飛,兩眼睜得大大的,精神反而愈來愈旺盛。

楊燕的睡態極為誘人。

熊飛以眼角偷偷打量著她那曲線玲瓏、隨車身微微顛晃的胴體,雙目中慢慢燃起一股欲焰。

他挑起車簾一角,朝外麵官道瞄了幾眼,臉上不覺油然浮起一抹邪惡的笑意。

唔,是時候了!

前麵就是八裏窪,八裏之內,杳無人煙,是這條官道上最荒涼的一段也正是他預定動手的地方。

熊飛縮回身子,慢慢挨過去,然後一下撲上,將楊燕緊緊壓住。

他原可以先點上楊燕的穴道,再從容擺布的,但他不願那樣做。

因為那樣做不夠情趣。

這正像一個喜歡吃魚的人,絕不會為了魚鰭紮手,就把魚先殺死,再動手烹調一樣。

楊燕驚醒了。

她看清壓在自己身上的這個男人,竟是奉命護送她的金槍客熊飛時,不禁駭然道:“熊四爺,你這是幹什麼?”

熊飛曖昧地笑道:“熊四爺要幹的事,你看不出?”

楊燕掙紮著道:“放手,四爺,別開玩笑了,給公子知道,大家不好意思。”

熊飛不理,一手摟住她的脖子,一手去拉她的衣帶。

楊燕喘息著道:“真的,四爺,你也知道我是吳公子的人,這怎麼……怎麼……可以。”

熊飛興奮得也在喘氣,他的一隻手已經完成任務,現在他的手正抖著在解自己的衣帶。

楊燕顫聲哀求道:“四爺……”

熊飛臉紅如火,啞聲吃吃道:“呆會兒再叫,心肝兒。”

楊燕大聲呼救:“居二爺,居二爺,你快來,四爺,他……他……哎晴!”

熊飛喘著道:“居二爺,他……不會,管……管我的事。”

楊燕突然停止掙紮。她緊盯著熊飛道:“你們是串通好了的?”

熊飛咬著牙齦,臉孔扭曲得像在抽筋,表情有著一種說不出的怪異。

楊燕眼珠子一轉,忽然閉上眼皮,呻吟道:“四爺,我其實也很歡喜你……我隻是怕……怕吳公子……要不然……四爺,你,你……救救我……”

熊飛的感受馬上起了變化,他附在她耳邊道:“你隻要順了四爺,四爺一定會想法幫你的忙。”

楊燕一點也不吃驚,因為她已猜出這是怎麼回事。

她摟緊熊飛,道:“四爺說話,可要算數才好。”

熊飛的動作也溫柔起來,他親了她一下道:“當然,四爺可不像姓吳的那麼黑心,有了新人,就忘了舊人……”

楊燕幾乎要將牙齒咬碎,但仍柔聲道:“四爺有沒有見過那女人?”

“這兩天一直住在一起,怎會沒有見過。”

“人長得怎麼樣?”

“就是黑一點,錯是不錯,咳咳,……當然,跟你……比起來,還差得遠。”

她知道那女人是誰了。

黑牡丹辛玉姬!

她把握住緊要關頭,輕輕扭了他一把道:“四爺,好人兒,你……你……慢點……我還有件事問你。”

“什麼事?”

“姓吳的要你們殺人奪刀,你如果放了我,回去怎麼交代?”

“四爺當然有辦法。”

“什麼辦法?”

“姓吳的要刀,四爺要人,這叫做井水不犯河水,等會兒我讓老二帶刀回去,我們兩個從此遠走高飛哎唷!”

“四爺哎唷!”

兩人的身體同時扭動、痙攣。

熊飛想跳起來,但隻掙了一下,便又呻吟著伏了下去。

隻聽一人冷笑道:“遠走高飛?嘿嘿!想得倒好。”

熊飛痛苦地道:“老二,咱們自家兄弟……這又……何苦?”

反複客居笑仁緊握著刀柄,望著血從熊飛背上湧出,一點也沒有憐惜的意思:“你玩這娘們,是奉命行事,我賞你一刀,也是奉命行事,咱們各行其是,誰也別怨誰!”

熊飛呻吟道:“我隻要人……又沒要刀……我……我……什麼地方錯了?”

居笑仁冷笑道:“錯就錯在你對女人的興趣太濃厚了。吳公子說,若是留下了你,總會有那麼一天,連辛玉姬你也不會放過的。”

熊飛斷續地道:“小弟這個毛病,你老二又……不是不知道,咱們終究……是結義……

一場,老二……你……你……又何苦……一定要……向著外人?”

居笑仁哼哼道:“兄弟?嘿嘿!去年你摟著我女人親嘴時,你為什麼就沒有想到這一點?”

熊飛眼珠漸漸突出:“我……我……”

居笑仁刀柄往前一送,三尺長的刀身,登時全部沒人熊飛的身軀。

熊飛的前後胸沒有三尺寬。

加上楊燕的也沒有。

漫漫長夜過去,陽光又照大地。

七星鎮上到處是人。

就像流動的河水,因下河阻塞,而突然泛濫開來一樣。

現在大家已沒有什麼地方去了。

大家現在隻有像無事忙的螞蟻一樣,到處走動,找人閑聊,向別人探聽秘密,或是把秘密告訴別人。

不上一會兒工夫,新的驚人消息又傳開了。

錢麻子和楊燕均告離奇失蹤!

這一男一女,於一夜之間,”又去了哪裏呢?

有些人原已準備離去,這一來不禁又改變主意。

品刀大會雖已結束,但真正的好戲,似乎才剛開吵。

此時離夫,豈非可惜之至?

閑了幾天的井老板,忽又忙碌起來。

不過,他如今趕製的,已不是棺材,而是家具,何寡婦昨天又狠狠擰了他一把:“死人!你樣樣都準備好了?”

這是他結結巴巴,轉彎抹角,說了半天所換來的一句話。

有這一句,就夠了!

白天星站在門口,含笑打量著,似乎十分欣賞井老板熟練的手藝。

烏八從鎮頭上走過來,遠遠拱手道:“白兄好!”

白天星微微一笑道:“我不太好,你好。”

烏八一怔道:“這這是什麼話?”

白天星笑笑道:“這意思就是說:我沒有想到今天居然還能看到你烏兄。”

烏八麵孔一變,道:“嗨,老兄,我早上還沒吃過東西,你怎麼一開口就觸我的黴頭?”

白天星笑了笑,道:“你想不想知道原因?”

烏八沉臉道:“你說!”

白天星上前一步,低聲道:“你先交出人來,我就告訴你。”

烏八愕然道:“交什麼人?”

白天星道:“那個買你作說客,慫恿爭取七星刀的人!”

烏八臉色一白,訥訥道:“你,你,原來……”

白天星微笑道:“你可以慢慢地考慮考慮,在天黑之前告訴我。在我告訴你逃命的方法之前,走路最好經常望望前後左右!”

烏八呆呆地道:“我……我……是……是……啊!就是那邊走過來的這個家夥。”

走過來的是太白義樵。

白天星低聲道:“別慌,有我在這裏,他不敢怎樣,你現在往鎮尾,繞個圈子,去洪四那裏,向洪四嫂要套衣服,扮成村婦模樣,從鎮後小路溜走,再遲就來不及了!”

太白義樵進了趙老板的酒坊。

烏八像遊魂似的,踉蹌而去。

白天星轉身朝張弟點點頭,也跟著向趙老板的酒坊走了過去。

太白義樵正在酒坊裏跟趙老板說話。

白天星在門口站下來,本想跟趙老板打招呼,忽然神色一動,慢慢轉過身子,移目朝鎮頭那邊望去。

從鎮頭的那一邊,慢慢地走過來兩個人。

這兩人看來並無惹眼之處,身材、衣著、相貌,看上去均與常人無異。

如果一定要說這兩人有什麼特別的地方,也許,便是兩人都在腰間佩著一把刀。

這一點的確十分特別。

自從舉行品刀大會以來,公開有人佩刀出現,這無疑還是第一次。

白天星忽然轉向張弟道:“昨天夜裏睡得好不好?”

張弟道:“還好。”

白天星點頭道:“好!去店裏搬張凳子出來,我們坐在這裏曬曬太陽。”

張弟去酒坊裏借來一張板凳,兩人在坊前坐下。

那兩人慢慢走近了。

兩人之中,穿藍衣的一個,約莫三十多歲,個子不高,麵有菜色,但一雙眼光卻如寒星般炯炯有神。

另外一個已五十開外,穿著一套灰棉褲襖,背已微駝,臉上甚多皺紋,右耳與眼梢間,留有一道刀疤,一眼便看出是個深諳世故的老江湖。

這時隻見那刀疤老人,以肘彎碰碰藍衣青年漢子,低聲道:“看到沒有?獲得七星刀,又送給別人的,就是那邊那個小老弟。”

藍衣青年漢子瞟了張弟一眼,哼哼道:“一個大呆瓜!”

街麵本來就不寬,兩人又是經過他們身邊時才說出來的,盡管兩人聲音不大,他們仍然聽得清清楚楚。

白天星但笑不語,張弟卻忍不住霍地站了起來道:“這位兄台,請問你說誰是大呆瓜?”

那兩人同時止步轉身,藍衣青年漢子揚臉悠然道:“就算說的是你老弟,又怎樣?”

張弟深深吸了一口氣,微微點頭道:“很好,你兄台還算是個爽快。”

他語氣一冷,盯住那漢子道:“朋友挑戰的手法已經完全成功,為什麼還不拔刀?”

對麵是蔡老板開的肉店。

肉店裏也聚著很多人,這時店裏的人聽見外麵有人高聲說話,不禁自店中一湧而出,爭著想看看發生了什麼事。

附近幾間小店裏,也跟著探出了無數好奇的麵孔。

白天星仍然含笑坐在那裏。

他很快地將街道兩邊所有的閑人分別溜了一眼,然後又將目光移去那刀疤老人身上。

這時隻見藍衣青年漢子轉向那刀疤老人,嘿嘿一笑:“刀老,你瞧瞧這老弟多狂!”

刀疤老人微微一笑道:“人家現在坐上了刀客首席,少年得誌,氣血方剛,自然受不得一絲閑言閑語。”

白天星忽然笑著接口道:“這話我完全讚成!”

他等刀疤老人轉過臉去,目光如利錐一般盯著對方,仍然帶著笑容道:“如果換了像你我這樣的老狐狸,這種無謂的意氣之爭,無疑就會避免。對嗎?”

刀疤老人似笑非笑地瞅了他一眼,然後又慢慢轉向藍衣青年漢子,輕咳了一聲道:“那邊的一位朋友說得不錯,這是你們年輕人的事,你老弟自己瞧著辦吧!”

他口中說著,人已慢慢向後麵店簾下退去。

現在,誰也不難看出,除非是白天星出麵勸阻張弟,一場慘烈的刀戰,大概是怎麼也無法避免的了。

大街兩端,閑人愈來愈多,很快就被兩道厚厚的人牆所阻塞。

白天星遊目四顧,不斷地跟熟人點頭招呼,好像根本就忘了他一個最好的朋友,此刻正在麵臨一場生死之戰。

藍衣青年漢子右手緩緩伸向刀柄,張弟的右手,也緩緩伸向刀柄。

兩人四目相對,雙刀立時緩緩出鞘。

刀光在陽光下閃動。

在這短短的一段街麵上,像是突然升起了一片無形的殺氣。

每個人的呼吸都跟著急促起來。

大家心裏有數,這一場刀戰,時間一定不會太久,所以每個人都像死魚般瞪著眼睛,連眼皮也不敢眨一下,深怕錯過了那憂目驚心的一刹那。

有人開始冒汗。

有人頭往前伸,身子卻不斷往後退縮。

就在這令人窒息的一瞬間,激戰終於爆發,隻見刀光一閃,兩條身形突如脫兔般立時向前撲出。

沒有人能分出雙方究竟是誰先起步,以及雙方出手時用的是什麼招式,大家看到和聽到的,隻是兩條人影突然合二為一,又突然一分為二,以及一片藍色火花和一聲震耳的脆響。

等兩條人影分開,落定,大家方才看清,交手的雙方,這時已互換了站立的位置。

藍衣漢子站在張弟原先站立的那一邊,張弟則站去另一邊。

兩人衣著完好如故,在這第一回合中,雙方似乎都沒有受到損傷。

起了變化的,是兩人的表情。

張弟雙目中微露驚愕之色,藍衣漢子眼光中則浮起一抹狡黠的笑容。

張弟為何驚愕?

是因為他滿以為這一招可操勝券,結果竟未能占到分毫便宜呢?還是因為他從敵人的身形或換式中,有了什麼意想不到的發現呢?

還有,藍衣漢子眼中的笑意,又是怎麼回事?

是他覺得這位少年刀客,並不怎麼難對付?還是他已從方才試探性的一刀中,找到了這位少年刀客的弱點?

白天星抬頭望望太陽,臉色忽變。

這是一條南北伸展的長街,張弟跟藍衣漢子此刻是分東西兩邊相對站立,這時已為辰已之交,太陽的位置,正好是在張弟左肩的後上方。

白天星臉色一變,正待向張弟提出警告時,可惜已經慢了一步。

藍衣漢子舉刀微微一晃,一股強烈的光芒,經過刀身的反射,頓使張弟的視覺變為一片空白!

張弟大吃一驚,正想閃身變換方位之際,藍衣漢子一刀已發,疾風般卷掃而至!

有人驚呼出聲。

有人閉上眼睛,已不忍心再看下去。

砰!一條灰色身形,突然從酒坊內橫著飛了出來。

身形落下時,正好落在藍衣漢子的右肩上,藍衣漢子一刀劈出,忽覺右臂有物壓下,以為有人從後偷襲,不由得又驚又怒,急切間一聲大吼,趕緊刹步旋身,同時曲臂以肘拐往後猛然一下拉去。

這一意想不到的變故,等於從鬼門關上為張弟撿回了一條性命。

張弟天性忠厚,一向不願乘人之危,如今由於怒火攻心,幾乎想也沒想,便順手回敬了藍衣漢子一刀。

當張弟一刀紮向藍衣漢子時,他身後人群中的那名刀疤老人,神色一變,目露殺氣,伸手就想拔刀。

隻見他手才碰及刀柄,便發現一雙嚴厲的目光,正在虎視眈眈地瞪著他。

瞪著他的人,正是白天星。

刀疤老人眼珠一轉,忽然冷笑著一縮手,轉瞬之間便於人叢中消失不見。

一場懾人心魄的刀戰,就這樣意外地結束了。

兩具死屍躺在街心上,躺在血泊中。

兩個人,兩種不同的死法。藍衣漢子死得很意外,但也可以說是咎由自取。

因為他如果不倚詐術取勝,隻要站立的位置稍稍偏一點,或是不搶著發動攻擊,從酒坊飛出的這個人,就不會無巧不巧,正好落在他的右肩上。

至於從酒坊飛出的這一個人,當大家看清他仁兄的死狀之後,表示同情的也不太多。

原來這位破壞了藍衣漢子好事的仁兄不是別人,正是那位以食量驚人名傳一時的太白義樵武炳輝!

一隻烏光閃閃的強力弩筒,依然緊握在這位義樵的手上。

這說明他仁兄臨死之前,也沒懷著好心眼兒!

他仁兄大概趁著別人看得出神之際,想利用機會謀算某一個人,結果遭人及時發覺,狠狠地賞了他仁兄一老拳。

這位太白義樵想算計的人是誰?及時一拳將他打出酒坊的人又是誰?

大家馬上就知道了是那個人。

因為他們剛從太白義樵的屍身上抬起眼光,便看到白天星正向一名精壯的灰衣漢子含笑抱拳致謝!

“噢無影神拳!”

“就是黑鷹幫的那位總香主?”

“是的。

“怪不得一拳打出來,有這麼大的力量!”

正當眾人議論紛紛之際,白天星眼光四下一掃,忽然朝對麵人群中一招手笑著道:“關兄,你出來一下。”

眾人順著手勢望過去,立即認出白天星招呼的人,正是十八刀客中的怪刀關百勝。

怪刀關百勝在眾目集視之下,臉上的神色顯得很不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