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爬上的這片陸地是個沒有人住的小島,兩英裏寬,5英裏長,島上大約有30棵樹,還有幾塊草場和一個清水泉源,這泉源幸而四季不幹。我一個人帶著我的兩個水手,在這天涯海角裏,並沒有失望。我的兩個患難朋友都發揮著最大的毅力來幫助我。”
“我們一開始,就以笛福理想中的魯濱孫為榜樣,把船上的殘餘物收集起來:一些工具、一點兒火藥、一點兒槍械、一袋寶貴的種子。頭幾天很困苦,但是不久,打獵和打魚就可以供給我們足夠的食糧。島內野羊極多,沿岸又充滿了水生動物。漸漸地,我們的生活就規律起來了。”
“我曾從船上搶出我的測量工具,因此我可以正確地知道這個小島的方位。我一測量,發現我們是在所有的航線以外,不會有任何船來搭救我們了,除非遇到意外的機會。我一麵想著我親愛的朋友,不敢希望有機會再見到他們,一麵勇敢地接受著這個考驗。”
“於是我們堅決地從事勞動。不久,幾塊熟地播上了‘不列顛尼亞號’上的菜種,從而為我們提供馬鈴薯、菊苣、酸模等可以調劑我們日常生活的食物;後來又有了許多其他的蔬菜。我們又捕得了幾隻野羊,它們很容易馴養,從而又有了羊奶、奶油。幹河溝裏長出的納豆又供給我們一種很夠營養的麵包。因而在物質生活上,我們絲毫不必擔憂。”
“我們又利用‘不列顛尼亞號’的舊料建築了一座小屋。屋頂是用帆布蓋成的,並且仔細地塗上柏油。在這樣結實的掩蔽下,雨季很幸運地度過。我們在這小屋裏討論過許多計劃、許多夢想,最好的夢想還是此刻實現的這一個。”
“我原想用破船板造一個小艇到海上去冒險,但是最近的陸地,帕烏摩圖群島離這裏也有1500英裏。這樣長的一個航程,任何小艇也禁不起。所以我放棄了這個計劃,隻有等待機會了。”
“啊!我可憐的孩子們!我不知多少次站在岸邊岩頂上守候過往的船隻!這段時間,隻有兩三艘帆船在天邊出現,但是一下子又沒了蹤影!兩年半就這樣過去了,我們已經不再抱任何希望,然而也並沒有徹底失望。”
“最後,就是昨天,我正攀到島的最高峰,忽然望到一縷輕煙在島的西麵飄浮。煙漸漸大起來。一會兒,一艘船到了我的視野裏,看得見了,仿佛正向我們這邊駛來。”
“但是這小島沒有停泊的地方,它又要避開這小島嗎?”
“唉!那是多麼焦急的一天啊!我的心差一點兒沒有把我的胸膛脹破啊!我的兩個朋友在瑪麗亞泰勒薩島的一座山峰上點起了一把火。夜晚到了,但是這遊船卻沒有發出任何回答的信號!然而,生路就在眼前啊!難道我們就眼看著它錯過嗎?”
“我不再遲疑了。夜影逐漸加深,船不能在夜裏繞過這個島。我主動下海,往船那邊遊。滿懷的希望增添了我的力量,我以超人的力量衝開長長的浪條。我漸漸接近遊船了,哪知道相距不到30英尺的時候,船偏偏掉過頭去!”
“於是我發出了失望的呼救,隻有我這兩個孩子聽到了,那並不是他們的一個幻覺。”
“後來,我隻好又回到海岸,渾身癱軟,焦急和遊泳的勞累弄得我精疲力竭。兩個水手把我拉起來,我已經半死了。我們在島上過的這最後一夜多麼難過!我們以為將永遠被拋棄,幸而天一亮我就看見遊船減低了馬力,沿著島蕩過來。你們的小艇下來了……我們得救了!而且,上帝啊,我的兩個孩子!我的兩個親愛的孩子就在眼前,還向我伸著胳臂哩!”
哈利·格蘭特的敘述在瑪麗和羅伯爾的狂吻與撫摸中結束。到了這時,那船長才知道這次之所以得救,還是虧了他遇險8天後裝到瓶裏任海浪漂流的那信件。但是,當格蘭特船長在敘述他的經曆時,巴加拉爾在想什麼呢?那可敬的地理學家在腦子裏把那信件上的字跡翻來覆去地想了千百遍!他把原有的三種解釋想了又想,全解釋錯了!
這瑪麗亞泰勒薩島在那被海水腐蝕的幾張紙上是怎樣寫的呢?巴加拉爾按捺不住了,他抓住哈利·格蘭特的手,叫起來:
“船長,您現在可不可以告訴我,您那張信件裏寫的是什麼話?”
巴加拉爾一提出這個問題,每個人的心都緊繃起來,因為9個月來猜不出的啞謎就要揭開謎底了!
“怎麼樣,船長?您那信件上的字句還清楚地記得嗎?”巴加拉爾問。
“清楚地記得呀,我沒有一天不想到它,那是我們的唯一希望啊!”
“那幾句話是什麼,船長?請您說說看,因為我們猜來猜去都猜不到,實在太不服氣了。”格裏那凡也問。
“為了增加求得援救的機會,我在瓶子裏裝了三個信件,是用三國文字寫成的。諸位要知道哪一個信件呢?”
“三個信件難道不是一樣的嗎?”巴加拉爾叫起來。
“是一樣的呀,隻有一個地名不同。”
“那麼,好吧,請讀一讀法文信件,那法文信件保存得最好,我們每次解釋都拿它作基礎。”格裏那凡說。
“爵士,法文信件的字句是這樣的,”哈利·格蘭特船長回答,“1862年6月27日,三桅船‘不列顛尼亞號’,籍屬格拉斯哥港,沉沒在離巴塔戈尼亞1500英裏的南半球海麵。因急求上陸,兩水手和船長格蘭特到了達報島上。不幸,變成了蠻荒絕地之人。茲特拋此信件於經度153度、緯度37度11分處。務乞速予救援,否則必死於此!”
巴加拉爾聽到“達報島”這個名字就突然站起來,然後,實在忍不住了,就大叫道:“怎麼是達報島哇!不是瑪麗亞泰勒薩島嗎?”
“是啊,巴加拉爾先生,”哈利·格蘭特回答,“英國和德國的地圖上都寫著瑪麗亞泰勒薩島,但是法國的地圖上卻寫著達報島哇!”
這時,忽然狠狠的一拳頭打到巴加拉爾的肩膀上,打得他的背往下弓,原來是少校敬了他一下。少校一向是那樣莊重拘禮的,這次可破例了。
吃完飯後,哈利·格蘭特又把小屋裏的東西布置好了。他什麼也不帶走,他要讓那個惡人能享受到善人所創造的財富。
大家又回到船上了,艾爾通被帶到樓艙裏來了,但他並沒有因為見到哈利·格蘭特而表現出絲毫的驚訝。
“現在,艾爾通,聽我最後的一句話吧。”格裏那凡說道,“你在這裏離任何陸地都很遠,你想和你那批手下的人有任何聯係都是不可能的。奇跡畢竟很少,‘鄧肯號’把你放到這孤島上,你是逃不掉的。但是你將來不會和格蘭特船長的過去兩年一樣,不會既沒有人救援,又沒有人知道。雖然你不配叫大家紀念你,大家卻還會記得你的。我知道你在什麼地方,艾爾通,我知道到什麼地方去找你,我永遠不會忘記的。”
“上帝保佑您!”艾爾通簡單地回答。
這就是格裏那凡和艾爾通最後交談的幾句話。約翰·孟格爾事先已經派人送了幾箱幹糧、一些工具、一些武器和若幹彈藥到了那島上。
分別的時候到了,全體船員和乘客都站到甲板上來,不止一個人心裏感到難過,瑪麗和海倫夫人都控製不住她們的情緒。
“一定要這樣做嗎?”夫人問她的丈夫,“一定要把那壞蛋丟掉嗎?”
“一定要這樣,海倫,這是叫他改過自新哪!”
這時,小艇在孟格爾的指揮下離開了大船。艾爾通在小艇上站著,始終不動神色,脫下帽子,莊重地行了個禮。
格裏那凡也脫下帽子,全體船員也跟著脫下帽子,和平常對一個臨死的人一樣。這時候,小艇在一片沉默之中走開了。
艾爾通一見陸地,就跳上沙灘,小艇就劃回了大船。
“走吧,約翰!”格裏那凡急促地催著,臉上不願有所表現,而心裏卻十分感動。
“開船!”約翰對機械師喊叫。
蒸汽在汽管裏響起來,螺旋槳打著波浪。早上8點鍾,達報島最後幾個山峰在晨光中消失。
“鄧肯號”離島11天後,也就是3月18日,望見了美洲海岸,第二天它停泊在塔爾卡瓦諾灣裏。
它航行了5個月又回來了。在這5個月中,它嚴格地循著南緯37度線環繞了地球一周。這次值得紀念的旅行,在英國旅行社的編年史上還是空前的一次。船上的乘客穿過了智利、潘帕區、阿根廷共和國,經過了大西洋、達昆雅群島,經過了印度洋、阿姆斯特丹群島、澳大利亞、達報島,還穿過了太平洋。他們的努力沒有白費,他們把“不列顛尼亞號”的遇險船員載回祖國了。
一查點人數,凡是響應爵士號召的那些誠篤的蘇格蘭人,一個也不缺,全體都回到了他們古老的蘇格蘭。
“鄧肯號”準備好給養和燃料,沿著巴塔戈尼亞的海岸,繞過合恩角,駛進大西洋,起程前進。沒有比這一段航程更順利的了。遊船滿載著幸福,船上不再有什麼秘密了,就連孟格爾對瑪麗的愛慕也成了公開的事了。
5月9日,在離開塔爾卡瓦諾灣的50天後,約翰·孟格爾望見了克利爾角的燈光。遊船進入了聖喬海峽,穿過愛爾蘭海,轉入克萊德灣。11點鍾它停泊在丹巴頓。下午兩點鍾,船上的乘客就在當地人的歡呼聲中進入了瑪苛姆府。
我們讀到這裏,一定會感受到:哈利·格蘭特和他的兩名水手終於得救,是早就注定了的!約翰·孟格爾和瑪麗·格蘭特在古老的聖孟哥教堂裏結了婚。格蘭特船長重返祖國,全蘇格蘭人都慶祝他。他兒子羅伯爾後來做了海員,並且在格裏那凡爵士的支持下,為實現在太平洋建立一個蘇格蘭移民區的計劃而繼續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