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茫然地回到惜園,進了院子卻看見香草若無其事地蹲在那裏伺弄什麼,不禁一愣,道:“你剛才去哪了?”
香草起身詫異道:“奴婢去催木炭,走之前給夫人說了呀。”
原來那小丫頭在哄騙我,她替劉氏奔命,到頭來還是死於劉氏之手!眼前浮現出她偽飾的焦灼和躺在地上青白如鬼附體的臉,憐憫漸漸被厭惡覆蓋。
也許是看見我神情異常,香草近前道:“夫人您怎麼了?”
我不想把剛才的生死一幕告訴她,使她徒增憂慮,隻慘淡一笑:“沒什麼,隻要你沒事就好。”
香草一笑:“奴婢可不是好好的!”又指著階前一叢月季道,“夫人看,已經臘月了,這花還開得這般盛,可不是夫人的福氣!”
雖然進進出出,卻是很久沒有留意了。嚴冬逼迫下幾株月季正開得悠然,粉紅的花瓣點綴著荒寒的冬日,叫人心底升起一絲暖意。我不禁怔怔地走過去去觸。
“夫人小心刺兒!”香草叫道。
我回過神來,手早已被花枝上的刺結結實實紮了一下,可是整個人仿佛麻木了一般,並不覺得痛。我將凝出的一顆血珠在花瓣上一抹,扭身朝屋走去,一一邊道:“什麼福氣!外飾美麗,內藏禍心,還是拔去吧。”
香草聽了一愣。
第二日醒來,忽然覺得外麵異常寂靜,披了衣服走出去一看,院子裏竟落滿了雪,厚可沒足。想來昨夜下了一夜,臨朝初停。陽光清冷,地上一片潔白晶瑩,隻有鳥兒淺淺的印跡,我小心翼翼地走至階前,仿佛生怕將哪一處踩壞似的。
昨日栽種月季的地方隻餘一片雪,我望著,心裏忽然一陣清明快意。突然聽見“吱咯吱咯”的腳步聲由遠及近,抬頭一看竟是袁尚,不禁一怔。
“下雪了,想來看看你。”他白袍白冠玉立階下道。
“這裏不是你該來的地方。”我轉身欲回,他卻在身後不緊不慢道,“我去了趟幽州,你不想聽聽我帶回來的消息嗎?”
我仿佛被施了咒一般,忽然動彈不得。原來他被劉氏打發去了幽州,那麼他一定見到袁熙了,他一大早來,難道袁熙托他給我帶來什麼消息嗎?我猛然回身奔至階下,抓住他的衣袖急道:“你看見他了?他好不好,是胖了還是瘦了,有沒有向你提起我,或是帶幾句話來?”
他不言,卻朝我的手異樣一瞥。我自知失態,連忙鬆開,隻滿懷期待地望著他。一隻雀兒“吱吱喳喳”地落在斜逸的曲枝上,晃動了一簇枝雪,撲簌簌落下來,滑過他光潔的袍子,悄無聲息。他盯著我隻是沉默。我不由低下頭去,暗恨自己問得太露骨了。白花花的雪地裏,我的眼睛忽覺刺痛。
“真是一場好雪,不過幾乎誤了我的歸程!”半晌,他忽道。
“你看見他了嗎?”我忍不住又問,語調卻變得平穩。
“你知道我為什麼去幽州嗎?”他不答,而是反問道。
我搖了搖頭,心裏卻想,不是劉氏想取我性命而故意支開你嗎?
“幽州城裏發生叛亂,大將軍命我領兵平叛。”他語氣凝重。
他一語既出,我兩腿忽然軟咍咍的,幾乎站立不穩:“叛亂?幽州城裏發生了叛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