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草回來了,說城內盛傳幽州兵變,守將不知去向。袁尚所言為實,我剛剛燃起的希望又破滅了。日間悲痛思慮,夜裏做夢做夢見了袁熙。他說他很好,隻是有一隻壇子放在吳氏處,他不放心,托我代去打看。
醒來後覺得這個夢很奇怪,想來想去,便想著不如去吳氏處走一遭兒。她一定也知道了袁熙逢難的消息,不知現在是何光景。自從翠蟾和盤托出後,我知道從前種種,多是我誤會她。也許正如翠蟾所說,她雖然暴戾一些,卻並無奸邪之心。這次袁熙出事,香草隻會賠著垂淚,我需要一個更加堅強的人,幫我撐起心中的信念,否則便要被恐懼催毀了!當然,我不可能從她那裏求得慰藉,妻妾有別,她對我想來隻有恨,可是我和她都無法否認,我們共同牽掛著同一個男人,如果她對於袁熙逢難之事尚且鎮定,尚存希望,我便沒有絕望的理由。
猶豫了幾日,我終於去了。自從翠蟾歿後,我還是第一次見到她,並不見善姑。她坐在榻上,兩隻眼睛除了輕蔑不屑並沒生出別的什麼,我果然從這兩隻眼睛裏找到了企盼的東西。她出征送別的琴聲裏愛意溶溶,若袁熙果真逢難,她不可能麵色如常,難道有什麼隱情?
她呷了一口茶道:“什麼風把你吹來了?”我正要張口,她忽然抬手止道,“你別說,讓我猜猜!哦,你是不是來求我,想要投到三公子門裏?”
我一驚:“為何如此說?”
她哼了一聲道:“你不知道嗎?三少夫人昨日來了,先說起二公子遭殃的事,假惺惺歎息了一場,又問我求你。說三公子傾慕已久,她實在拗不過,隻好厚著臉皮來替他求,隻要我答應,自會十分謝我。”
這個審芳環倒開始乘機籌劃了,這麼快,讓我手足無措!我冷笑道:“不知二少夫人聽了如何說?”
“我如何說,二公子眼見是回不來了,你又無兒無女,既然被三公子瞧上,我也樂得做個順水人情,送你過去,反正都是在袁府,連車馬都省了!從此後我眼不見心不煩,你也爬上了高枝,一舉兩得。隻待擇個良日——或良日也不用擇,你擇空自去便是,也好救三公子於水火!”吳氏掩著嘴嗬嗬笑起來。
“若是我寧死不從,你們將如何?”我冷如冰霜道。
吳氏忽然放下臉來,猛地拍了一下塌上的幾案道:“別裝得和個烈女似的,心裏怕是早樂開花了吧!誰不知道三公子是未來的嗣子,跟了他,你還有什麼愁的?便是那審氏,得了她婆婆的真傳,也專替丈夫搜羅佳人,比我容人得多!”
“二公子落入敵手,生死未卜,我要等他。一日不回我等他一日,一年不回我等他一年,一輩子不回我等他一輩子,誰都不可能把我從惜園趕出去,除非抬著我的屍首出去!”我錚錚道。
吳氏怔了怔,忽然一笑道:“可惜了,這番話沒有被你的二公子聽見,不然不知會感動成什麼樣子!你若真的存有此心,可真叫我為難了,一頭逼著要,一頭又抵死不從,”想了想,“不如這樣,你自己去求三少夫人,說你不願意,別叫她以為是我不給她麵子,把著你不放。隻要她肯作罷,我有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