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莫然(1 / 2)

鬧鍾響起第一聲,莫然便睜開了眼睛。心裏立馬升起一股煩躁。

今天是九月三十,她的生日。

準確的說,是三十三歲生日。

大概是三十歲以前吧,過生日還是一件值得開心事,莫然想。

這倒不是在什麼抱怨什麼。莫然不是一個對年齡不安的人,更何況歲月於她隻是增添了成熟的韻味,而不是皺紋。令她不愉快的隻是隨著三十歲到來而同時到來的種種標簽。

比如‘敗犬’。

“一定是有什麼問題吧,”

“是啊,要不怎麼會是沒人要。”

“真是可憐啊。”

這是她偶然聽到了兩個新人議論她的一段話。

可憐?莫然從來不會把這個詞和自己聯係在一起,所以當時著實吃了一驚。之前從來不知道,原來在別人心裏自己其實隻是一個孤獨的可憐蟲,是個徹頭徹尾的失敗者。

隻要身邊沒有男人,就是失敗,這還真是女權主義的一個大進步啊。莫然撇了撇嘴,諷刺的想。

抵抗著躺下去接著睡的欲望,莫然拖著疲憊的身子從床上起來,走進浴室,飛快的衝了一個熱水澡。昨夜她在公司挑燈夜戰到淩晨四點,回家睡了還不到三個小時,如今又要為新的一天做準備。

即使是上帝也沒有這樣嚴苛的工時,曾經有人如是說過。

所以上帝也拿不到我這樣的工資,莫然當時是這樣回答的,帶著滿滿的自信和驕傲。

披著浴袍從浴室出來,莫然從床邊撿起昨晚隨意扔在地上的衣物,丟進洗衣筐裏。筐內的衣物已經堆成小山了。她歎氣,找了紙筆,寫下‘需洗衣服’,然後踱至冰箱前,卻見到幾日前寫的‘洗衣服’便簽已經壓在冰箱貼下了,再下麵是上周寫得‘洗衣服’便簽。

有時候莫然覺得自己需要的不是一個丈夫,而是一個妻子,一個幫她料理她所有不想管的雜事的人。

打開冰箱,裏麵堆著她的鍾點工Monica昨日才給她買的新鮮食物。大致兩周之後,Monica便會將裏麵除麵包,牛奶和偶爾的一兩個雞蛋之外的全部食品,原封不動的扔掉,再買一堆新的。

每次想到她的這個鍾點工,莫然就會由衷的覺得好玩。年紀輕輕的女孩,明明是一副亞洲人的麵孔,英語也說不了幾句,卻非要起一個英文名字。

倒真的是香港特色,她想。

莫然到香港也有幾年了,白話說的也算流利,可是她從來不會用香港人這個詞來形容自己。她是北京人,大陸人,中國人,絕對不是香港人。在這個問題上,她出奇的倔強。說句實在話,她對於香港沒有什麼太強的好感,她知道本地人對於外來客的一種心理優越感,於是對於這個地方便總有一種隱隱的厭煩和排斥,一找到機會就想要損它兩句。

莫然踮著腳從櫥櫃中給自己拿了一個高腳杯,倒上了紅酒,之後翻箱倒櫃的找到了之前因為戒煙而藏起來的香煙和打火機。點了一根,深深的吸了一口,緩緩吐出。白色的煙霧嫋嫋上升,然後漸漸擴散,直到消失不見。莫然滿足的歎了一口氣,一手端起酒杯,一手拿著她的blackberry,哼著小調,夾著煙,赤腳走到了陽台上,濕噠噠的黑色卷發淩亂的散著,有一縷貼在她臉頰上,冰涼涼的不是很舒服。

莫然倚在陽台欄杆上,低頭看樓下的街道。香港是個和整潔不靠邊的城市,擁擠,嘈雜,繁瑣才是它的代名詞。一點也不討人喜歡,莫然看著川流不息的人群,和不過不遠處七點多就已擠滿車輛的馬路,皺了一下鼻子,小聲抱怨道。

她是怎麼也對這個城市生不出好感。

不過她現在也算是自作自受,要知道四年前,是她向公司主動請纓離開紐約總部,來到香港接管大局的。

莫然從來不是一個衝動的人,尤其事關前程,她絕不會輕率而行。來到香港,和當年離開高盛的董事總經理(MD)之位加入現在任職的這家對衝基金一樣,是經過了一番精細盤算之後做出的決定。明顯也是個好決定,因為來到香港之後,她沒多久就以31歲的年紀成為了公司最年輕的合夥人。

是為了事業的發展才來的,莫然這麼反複告訴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