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羅特尼克的這些“來訪者”看我會比我看他們更清楚。
我抓起一本書,瞄準我背後的壁燈扔了過去。燈泡應聲而破,雨點般的碎片落到布羅特尼克的身上。
一個黑色的輪廓出現在門口,一個粗笨大塊的袋子架在這個影子的左肩上,他的右胳膊彎曲著,拿著一個黑色東西揚到胸口指著前方。帽子邊緣遮住了臉。我都看不清他的樣子。
他清了清喉嚨,然後說:“Misham”意思是:誰在那裏?
聽聲音是個女的。
我在黑暗中堅持著,沒有說話。
這個女人再次清了清喉嚨,用阿拉伯語喊了一聲。
在辦公室裏,還有一個微弱的聲音在播報BBC電台的新聞。
這個女人向後退了一步。順著台燈發出的祖母綠的逆光,我看到她穿了靴子、牛仔褲,還有一件卡其色的襯衫。她的腋窩好像有點黑。她金黃色的卷發從帽子的一邊露了出來。
這個女人好像很胖,看起來比蓋特茲要矮得多。而且頭發也比她的要黃。
魯絲·安妮·布羅姆?我能感覺到我臉上不斷湧出的汗水。我胸口忽冷忽熱。是不是這個女人把布羅特尼克殺掉的呢?她會不會把我也殺掉?一種想法從我腦中冒了出來。
我應該伺機而動!
“你是誰?”
“是我先問你的。”這個女人用英語回答了我的英語提問。
不是魯絲·安妮·布羅姆。布羅姆的英語有很濃重的口音。
我沒有回答他。
“回答我。要不然你身上就會有無數個傷口。”她的聲音很強硬。但是聽上去很不安。而且也有點不自信。
“我是誰並不重要。”
“是我來決定重不重要。”聲音更大了。是一種帶著暴力的威脅。
“布羅特尼克博士死了。”
“而且我馬上就會用槍打你的屁股!”
這不是警察式的威脅嗎?這個女人難道就是幹這一行的?要不就是幾百萬個看電視看多了的人中的一員?
我還沒有來得及回答,她就又開始說話了。
“等會兒。我聽到過你的口音。我見過你。”
而且我知道我也聽到過她的聲音。但那是在什麼時候?在哪裏?我們是不是在以色列見過麵?在我住的酒店裏?在博物館裏?在警署中心?我在以色列沒有遇到過太多的女人。
我腦中又突然冒出了一個想法。打電話到傑克公寓裏的那個人曾經談到過,有一個女人總是打電話騷擾那些考古阻礙者們。
一個女人打了好多個“騷擾”電話過來。
會不會就是這個女人打的呢?她是不是也到這裏來尋找馬克斯?她是不是把裹屍布裏的骸骨偷走了?
我不知道我該采取什麼樣的行動。她講英語,講希伯來語,還會講阿拉伯語。她是基督徒嗎?是猶太教徒?穆斯林?
“你以主的名義收走了那些骸骨嗎?”
沒有回答。
“問題是,誰才是那個主呢?”
“哦,別這樣。”
我聽到了吸鼻子的聲音。這個女人空著的那隻手飛快地伸到臉上去。
我不知道這代表著什麼意思。
“我知道關於馬撒大骸骨的事情。”
“你不知道傑克。”她輕蔑地從鼻子裏噴了一口氣,“站起來。”
我站起身來。
“抱住你的頭。”
我站起身來,把我的手指交叉放在腦袋後麵。我腦袋裏嗡嗡作響,我試著問了一連串的問題。
“你為什麼要把布羅特尼克殺死?”
“他是被我附帶著殺死的。”
是殺了弗瑞斯以後附帶殺死的嗎?為什麼不問問?
“那你為什麼要把弗瑞斯殺死呢?”
這個女人的聲音頓時變得很僵硬:“我才沒有時間來做這些事情呢。”
我感覺到我已經擊中了她的脆弱之處,於是就往更深層問了下去。
“往腦袋裏射了兩顆子彈。太冷酷了。”
“閉嘴!”這個女人吸了吸鼻子,清了清喉嚨。
“你應該已經看到那些貓對他做了些什麼。”
“那幾隻卑賤惡臭的畜生。”
當事情一件一件依次出現的時候,它們總是會很快讓你有所領悟。
我不能說我感覺到了什麼。她說話的這種腔調。她說話時濃重的鼻音。
那一頭金色的頭發。她會講三種語言。而且還有一個事實:這個女人認識我。
知道那幾隻貓的事情。
突然間,我想起了那些看起來毫不相幹的事情。
她說的那些模仿警察的蹩腳言詞。
那場《法律和秩序》的節目回放。布瑞斯柯正在告訴一個疑犯說:你不知道傑克。
一個女人雇哈希爾·卡普蘭把艾弗拉姆·弗瑞斯殺掉。
卡普蘭說,她的聲音聽起來像是剛剛抽過可卡因似的。
她吸鼻子。她清喉嚨。
“我的鼻竇有點問題。”
老板和他妻子外出度假的那個星期,在米拉貝爾機場附近的倉庫裏,有人打電話給卡普蘭。
“所以說當弗瑞斯在佛羅裏達的那段時間裏,有人在弗瑞斯的倉庫裏往卡普蘭家裏打了電話。但是卡普蘭卻沒有從家裏或是商店裏往倉庫打過電話,這樣就不太可能是皮爾文斯因為看到了卡普蘭給弗瑞斯留下的電話留言,而把電話打回了卡普蘭家。那麼,究竟是誰打的這個電話?為什麼要打這個電話呢?”
弗瑞斯是被一把9毫米口徑的半自動來複槍射擊身亡的。那把槍是從一個叫做奧茲·奧勒的人那兒偷走的。就在聖·倫納德。
“這在拉脫維亞文裏麵是‘橡樹’的意思。我們在這裏,聖·倫納德,進行了國際間不同語種的樹藝家之間的對話。”
奧茲·奧勒。橡樹。還有我在聖·倫納德公寓前廳裏看到的拉脫維亞名字。
也就是在柯特尼·皮爾文斯公寓的前廳裏。
“還取得了另外一個很有意思的進展。柯特尼·皮爾文斯人間蒸發了。”
我的潛意識裏綻開了一幅色彩斑斕的畫麵。
柯特尼·皮爾文斯殺了艾弗拉姆·弗瑞斯。她並沒有被人綁架。她現在正站在門口,用一把槍指著我的胸口。
當然了。皮爾文斯很熟悉那座倉庫,以及倉庫裏存放著的東西。很可能她還知道馬克斯放在哪裏。到以色列這邊來是她日常工作的一部分。她飛到這裏來也是理所當然的。
但是她為什麼要殺掉弗瑞斯?為什麼要殺掉布羅特尼克?
是因為她的宗教信仰?是因為她的貪欲?或者是由於那種瘋狂的種族之間的私人恩怨?
她是不是會出於同樣冷酷無情的心理把我也殺掉?
我感到一陣陣恐懼、憤怒,然後我幾乎陷入了恍恍惚惚的鎮定之中。我一邊說話一邊走了出去,她手中的槍一直指著我。
“發生了些什麼,柯特尼?弗瑞斯不是已經給了你很多好處和福利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