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下,石佛鎮顯得有些詭秘。觀音河靜靜地流淌著,水麵泛著幽暗的光。觀音橋高高的鋼索一根根豎立著,冷森森的俯瞰著觀音河,似乎要發現那平靜的河麵下隱藏著的可怕陰魂。
從石佛鎮主街北數第一家門鋪,即在張家金玉店裏,透過門板縫隙射出刺目的白光。此時,老板張三萬正在得意洋洋地進行一日盤點。
一早老太太和呆大漢來給開了好頭,今天的生意著實不錯。胖女人因為生理上得到了滿足,傍晚去肉市弄了兩根牛鞭,特意做了一頓豐盛的大補餐,兩個人吃得滿嘴流油、酣暢淋漓。飯後,胖女人把錢先整理一邊,要弄得整整齊齊才交給張三萬。突然,胖女人臉上的笑僵住了,她恐懼地瞪大了小眼睛,雙肩下沉,輪胎腰猛然一收縮,從那肥百的胸腔裏發出一聲徹底的尖叫。
張三萬差點兒嚇坐在地上。他回手給了胖女人一巴掌說:“騷娘門,讓驢日了你瞎叫喚個啥哩?”
“錢,錢!”胖女人說不出話來,手中高舉著幾張鈔票。
張三萬一把奪過來:“錢怎麼了?錢咬著你手了?”
“你,你,看——看——媽呀”胖女人放了一個響亮的臭屁,渾身如泄了氣的皮球,癱軟下去。
張三萬把那幾張鈔票對著燈光,一邊看一邊恨恨地罵:“真他媽的賤貨,看見錢也嚇成這——”
張三萬的聲音嘎然而止,他不相信自己的眼睛,臉上的肌肉變得生硬而僵直,嘴巴半張著停滯在那裏。燈光下,他看到自己手裏拿著的並不是中國的流通貨幣——人民幣,而是在石佛鎮一帶通用的,用來給死人祭奠的一張張冥幣……
王家玉鋪後院的賬房亮著燈。一個穿著花圓點圓領上衣的瘦瘦的女人端著一壺沏好的茶,輕輕邁著蓮步推開了賬房的門。她的男人王老板有一個習慣,每天晚上盤點算賬時,都要喝上一杯新沏的信陽毛尖茶。
“老王,茶來了,今晚沏得有些晚了,你莫生氣呀。”瘦女人一手托著茶盤,一手推開虛掩的賬房門。屋裏的情景讓她大吃一驚,茶盤與茶杯因為她左手無法自製的晃動而掉在地上,茶杯粉碎,信陽毛尖茶四散濺開,弄濕了地麵。
精明狡猾的王老板此時像一個死人一般,仰倒在台師椅子上,如果沒有台師椅背架的攔截,他早摔坐在地上了。
“老王,老王,你這是咋的了?”瘦女人尖聲大叫。
瘦女人的手碰到桌麵上幾張散落的紙幣,她無意中掃了一眼,渾身肌肉條件反射似地一緊:“媽呀,紙錢,哪來的給死人用的燒紙錢哩!”
……
孔家玉器店的老板孔令白這時候也正在自己的店裏忙著。雖然土坤阿萍的突然來訪,使他身不由己重又經曆那一段痛苦的回憶,但畢竟是30年前的舊事,再痛苦的往事也有結痂的時候。玉器店的生意好壞才是當前的大事兒,晚上店裏關門後,孔令白與侄子孔慶南在細心盤點當日的進賬。
孔慶南突然目瞪口呆,雙眼鼓得象燈炮一樣望著桌麵,口裏大叫:“怪事!真是怪事。”
“怎麼了?有什麼大驚小怪的?”孔老板對侄子的驚呼有些不滿意。男人當處事不亂,喜怒不形於色才對!
“你瞧,怎麼會有這種錢,我從來沒見過。”孔慶南遞過來一張紙幣。
孔老板就著不甚明了的電燈光,戴上眼鏡仔細一看,他的腦子如被當麵潑了一瓢冷水,手立即抖動不止——他看到自己手中拿的,竟然是一張嶄新的冥幣。
孔老板急忙往下翻,又發現十幾張冥幣。“這給死人用的錢從哪兒來的?怎麼一回事啊?”孔令白緊張地問。
兩人抖抖索索仗著膽量把那些冥幣數了數,不多不少,正好990元。
孔慶南說:“叔,我想起來了,今天上午來了一個老太太和一個壯漢,問咱們家有沒有玉佛手。我說櫃上有33枚。你猜怎麼著?他們全要了,一枚30元,正好賣給他們990元。這錢,肯定是他們給的,絕對沒錯!”
孔令白大吃一驚:“那兩個人怎麼可能會有冥幣?您怎麼當時就沒有發現?難道這兩個買玉佛手的不是人,是——”
恐懼同時擊中了這兩個男人。
……
一胖一瘦兩個人從石佛鎮主街一家飯店搖搖晃晃走出來。“兩位爺,吃好了沒有?”飯店老板陪著笑臉送出門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