邙山腳下沿路俱是岩崖峭壁,形勢奇險,景物幽絕。再行幾裏,雲霧忽開,隻見一個穀中的曲徑,行至崖腰高處,山穀盡頭,地勢赫然展開,當中湧著一座數十丈高低的廣崖,林木繁茂,直立亭亭,望如傘蓋,甚是宏偉。
薛孤用劍砍出一條路來,兩邊的荊棘纏繞著參天古樹,看起來猶如爪牙盤桓而上,更添邙山上的靈幽之氣。
男子佇立在側,頓顯渺小,放眼望去,一片峰巒蜿蜒,看不見盡頭。他這樣漫無目的地找下去終究不是辦法,於是薛孤改變路線,朝著有清泉的地方走去。
據聞,金花好濕地,所以隻會在有泉水湖泊的地方才能生長。在這原始森林中,自然不會缺水源,可是要根據地形栽種金花的地方就少之又少。薛孤根據自己的經驗和道聽途說的片段慢慢地排除了不少地方。
波平如鏡的清泉汩汩地流淌著,薛孤蹲下來,倒影在水中毫無一絲皺紋,忽然間,他看到水影中閃出一抹晃動的人影,再一朝後望去的時候,自己身後隻有紋絲不動的樹木,並沒有看到晃動的人影。
薛孤拔出劍,眼珠上下轉動,敏銳地觀察著這裏的一舉一動。他撥開雜草,發現離清泉不遠的地方有一片被火燒過的土地,莫約七八畝地。
薛孤小心地拾起地上的黑土,這裏在不久之前被人燒毀了。
為何燒毀?難道是想掩蓋某種東西?
會不會是培育的金花?
一個念頭掃過自己的腦海,他又站起來用劍翻開雜草廢墟,金花的殘核還有些留在其中,毋庸置疑這地方曾經一定栽種過金花,這麼整齊的種植過想必就會有人曾經精心培育了。
那麼會不會培育解藥?金花是沒有解藥的,江湖上的人都盛傳金花一出必死無疑。薛孤茫然地走在草地上,或許能在邙山上找到一兩株百年人參,但是要找到金花解藥,估計比登天還難。
“嘻嘻…”
薛孤的耳尖一動,他連忙飛上樹梢,悄悄地俯視下方。但見兩隻宛如三歲孩童的人參娃輕輕地探出來,他們雙腳都是人參的根部,搖搖晃晃地走了兩步。
“咦,沒有見著那個人了。”小人參娃好奇地說。
“咦,他不會也是來燒火的吧?”另一個小人參娃說道。
“那我們要趕緊去通知師父,不然又要燒死好多弟兄姐妹了。”
兩個小人參一邊說一邊朝著另一個更茂盛的叢林中走去,薛孤暗喜一下,立刻用輕功跟上那兩個小人參娃,不管他們口中說的師父是誰,能隱藏在邙山之中的人必定非凡,說不定能知道金花如何解毒。
思及此,薛孤收起自己的劍,因為他怕劍的血腥氣味引起人參娃的注意,於是將劍裹在自己的衣服中。再一抬頭,隻見一個小人參娃穿過清泉之上的瀑布中…
***
下了朝,南陽王並沒有馬上退出去,而是跟著高煒走去含章殿暖閣。高煒一邊翻閱奏章一邊說道:“怎麼?還有什麼話嗎?”
高琸笑著走近一步,說道:“啟奏皇上,是關於刺客暴斃的案子…”
見高琸有些遲疑,高煒便瞥了一眼他,說:“既然要啟奏就直說吧,何必拐彎抹角。”
“是。微臣是領罪來了。”高琸說著,撲通跪在地上。
高煒顯然有些錯愕,一時間還未反應過來,然而高琸恭敬地伏在地上誠懇地說道:“陸大人…不,陸提斯是微臣進獻的人,可是卻沒有替皇上解憂,實在是…”
“哼,你看走眼也不是一次兩次了。”高煒嘲笑說道:“朕要是怪你就不會是現在。”
高琸附和著點頭,知道上次樂師的事情皇上可記在心上的,不過好在皇上並未懷疑到自己頭上。
高煒站起來走到書架邊,隨便拿起一本書籍翻閱著說道:“對了,陸提斯是個人才,隻是出了這種事情太令朕失望了。”
“是啊,皇上。”高琸畏縮著應道。
高煒突然間合上書籍,說:“這樣吧,你對他也算是有知遇之恩,你去勸勸他,讓他說說究竟是誰指使他這麼做的。隻要他肯說,朕還是會網開一麵。”
高琸有些驚訝地仰起頭,看著高煒漫不經心的走到書桌邊,看似這漫不經心的態度卻使得高琸有些摸不著頭腦。
“是,皇上。”高琸領了旨意退下。本來自己是打算探一探皇上的口風,順便將此事推脫出去,沒想到皇上居然毫不避嫌地讓自己能自由出入接觸陸提斯。他究竟在想什麼?難不成也開始懷疑自己了?所以才反過來試探自己?高琸鬱悶地想著:這個陸提斯正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還沒有說計劃就將人毒死,這不是自找麻煩嗎?
看之前陸提斯為難的模樣不像是那種會立刻壯起膽子做出這種事情的人啊。懷著這種疑惑,南陽王高琸決定還是前去牢中看看陸提斯為好,至少要穩定他的情緒,不能供出自己。
獄卒將食盒放在牢門口,而裏麵的人卻一直呆坐在一角,一動不動仿佛死屍一般。
“哐哐…”牢頭打開了牢門,示意高琸可以走進去了。
高琸這才捂著鼻子,弓起身子走了進去。發呆的男人敏感地挪動自己,想避開來者,但是一抬頭卻看見是南陽王走進來,於是立刻驚喜地呼叫:“南陽王?”
“噓噓。”南陽王輕輕說道,然後扭頭對著其他的獄卒吩咐,讓他們先退下,隻留下了兩個王爺自己的侍衛站在牢門口。
高琸蹲下來,伸出手撥開了陸提斯兩鬢的散發,陸提斯激動地喘氣,嘴唇也不停地哆嗦打結。“我又想起你之前的模樣。”高琸望著陸提斯,突然說道:“就是剛遇見你的時候。”
陸提斯的笑顏僵在了臉上,他也想起來:
當日,從妓院裏湧出一大群人,這群男人將一個男子扔了出來,口中怒罵道:“嫖妓還不帶錢,真是找打…”
“哼,下次再讓我見到你,再打得你滿地找牙。”
“啐…”男人吃力地從地上爬起來卻撞見提著鳥籠的男人,並且後者好奇地打量著他。當時看來陸提斯滿臉紫青,散發披肩,猶如魔鬼,卻透著一股邪氣;雖然落魄卻有著一種傲氣,更重要的是長著一張與陸太姬相似的臉頰。
後來發現此人也是貪戀錢財之色,於是想著控製了他便能與陸太姬搭好關係便於自己留在鄴城,這才看中了他。誰知,那一日不如一日的傲氣與邪氣越來越弱,現在看來幾乎完全喪失,在高琸看來這樣的人不要也罷,再加上如今他已經在鄴城紮穩腳跟,有沒有他更加不重要。
看現在這樣,高琸第一次產生了反感。於是放下手,將陸提斯的散發披在肩後說道:“你說你一個武者怎麼淪落如此?”
“王爺。”陸提斯跪上前,低聲說道:“微臣沒有下毒啊,真的沒有。”
“沒有?”南陽王高琸驚呼:“你沒有下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