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晉陽城瞬間熱鬧非凡,皇上千金散盡隻為能聚集更多的人修葺馮家大院,一時間大家紛紛趕至,私下談論起這個馮淑妃,原來就是當初的馮家小姐。
曾幾何時,她被人趕出門,帶著妹妹東奔西跑,隻為能填飽肚子,卻不得不變賣家產,最後隻剩下空空如也的馮家院子。然而院子空了很久,不久前有人匿名過來修葺,雖然慘遭人毀壞,可是這一次居然有皇上親自下令補修,在百姓眼中,這可是光宗耀祖的大事了。
馮佑憐並未覺得有多麼光宗耀祖,她一路走來,曆盡千辛,這些榮耀可以說是自己爭取來的,是皇上理所當然賜給她的,可是,父母不在,她將苦楚道與誰知?皇上,畢竟是皇上,他也許愛自己,可是那種愛不是無私的,很早前就知道一個道理,伴君如伴虎,她銘記於心。
明玉悄悄走來,將披風蓋在馮佑憐身上,說道:“主子,小心著涼了。”
馮佑憐微笑地點了點頭,轉過身問道:“皇上呢?”
明玉低眉說道:“皇上邀請了蘭陵王、琅琊王和薛大人在涼亭一敘呢,現在恐怕都喝高了吧。”
馮佑憐若有所思地淡笑一聲,而後凝眸遠眺窗外的月光,隻感到一陣心寒如冰,透骨冰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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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欒再搬了兩壇子酒過來,高煒站起來豪邁地為其他三人斟滿。薛孤和蘭陵王趕緊站起來說道:“皇上,怎能讓你跟我們倒酒?”
“哈哈。”高煒大笑說道:“為何不可?你們都是朕的左右手,都是朕的兄弟,出了宮還管什麼繁文縟節?”
蘭陵王和薛孤相視而笑,琅琊王哈哈大笑說道:“對,皇帝哥哥說的對極了,我最討厭的就是什麼繁文縟節。”
“所以你才向朕請命,一直待在邊疆,唉,可苦了朕,母後在朕耳邊不知道嘮叨了多久,就是要想辦法讓你回來。”高煒燦笑地說道。
“別別。”高焰擺著手,說道:“我不回去,頂多住一段時間。還是在邊疆逍遙快活。”
“帶兵打戰確實才是三哥的長項,如果是待在鄴城恐怕比要了他的命還要痛苦。”蘭陵王揶揄著說道。
皇上轉而對著蘭陵王笑道:“那你呢?難道四弟也不想回來幫我?”
薛孤瞅了一眼蘭陵王和皇上,對於皇上的心思,他多少有些了解。當初自己被派遣去邊疆,皇上分明叮囑自己為了看住這兩個王爺,以防他們擁兵自固,難道這是在試探?
蘭陵王莞爾一笑,毫無城府地說道:“皇上在鄴城治國得當,根本不需要我幫什麼了,我常年征戰,也是該休息了。”
高焰不樂意地說道:“四弟,你想什麼呢,什麼休息不休息的,不行,你打仗那麼厲害,天下不能沒有你。”
這話說得,雖然有些誠懇,可是在場人中唯有一人聽著不順耳了,而這個人又是最關鍵的人。高煒心裏琢磨:天下不能沒有你?難不成朕這個皇上還真是你奪過來的?哼,天下誰都能沒有,就是不能沒有皇帝。
薛孤笑著插道:“蘭陵王的確威震天下,而且對士兵都很關愛,將皇上的意願傳達下去,大家也都知道皇上的好,皇上的愛民如子。”
薛孤這麼說,自然是有自己的道理,蘭陵王是聰明的人,也聽出一點眉目,於是笑著說:“是啊,皇帝哥哥,士兵們都說如果能有一日親眼目睹皇帝的風采,那將是人生一大幸事了。”
“嗬嗬,朕也想過親征,不過朝廷一直有事兒耽擱。”高煒皮笑肉不笑地說道:“現在戰局穩定,等以後吧,朕要討伐敵軍之時一定與大家並肩作戰。”
“好,為皇弟哥哥幹一杯。”高焰高舉大碗說道,其他三人也都舉起大碗,一飲而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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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哇哇…”嬰兒的哭泣聲在興和宮裏回蕩,震得眾人渾身不適。奶娘慌張地抱著小皇子走來走去,就怕小皇子哭得嗓子嘶啞,到時候皇上和馮淑妃回來,那還了得?
“皇後娘娘駕到——”
外麵一陣通傳,奶娘和其他宮女紛紛跑出來跪在地上請安。
皇後娘娘慢悠悠地走進來,瞅著一地的宮女,冷笑道:“哼,以往這興和宮裏熱熱鬧鬧的,現如今人去樓空,你們的主子不在,就變得冷冷清清了。”
“哇哇哇…”奶娘手裏抱著的皇子還是哭個不停,仿佛也是在數落皇後娘娘的不是。皇後瞪著奶娘手中的奶娃娃說道:“他就是皇子?”
奶娘渾身一顫,戰戰兢兢地回應:“回娘娘,這是馮淑妃的皇子。”
“本宮知道。”皇後娘娘走過去,勾起嘴角說道:“這宮裏有誰不知道,就她一人生了皇子,得了寵,飛上天了。”
“哇哇哇…”
“你是怎麼照顧的?你看看皇子哭得多傷心啊。”皇後娘娘伸出手,說道:“把孩子給本宮。”
奶娘遲疑一會兒,不敢交出皇子。
琉璃走近一步,喝道:“皇後娘娘跟你說話呢,你想抗旨?”
“老奴不敢,隻是…”奶娘哆哆嗦嗦地說道:“隻是皇子餓了才會哭泣的,奴婢想喂奶之後再給娘娘,這樣以免皇子哭泣擾了娘娘的耳根。”
“嘖嘖,你還是奶娘呢,這樣的哭聲當然不是餓了。”皇後娘娘佞笑道:“本宮也有過一個孩子,有些經驗,這樣的哭聲是說,他不耐煩了,一定是對你不耐煩了。”說著,皇後娘娘蹲下來,冷冷啐道:“把孩子給本宮,聽到沒有。”
奶娘嚇得全身抖瑟,慌慌張張地交出了皇子。皇後娘娘橫了一眼奶娘,然後抱著小皇子站起來,一邊逗笑著小皇子,一邊說道:“也不能怪你,他的娘都不管他了,他當然要哭咯。哼,如果不是對你不耐煩,就是他自個活得不耐煩。”
“哇哇哇…”小皇子根本不理睬皇後娘娘的逗笑,而是一直哭泣著。
奶娘震撼地仰起頭,哭喪著說道:“娘娘,他還是個孩子。”
“本宮當然知道他是個孩子,還是個皇子。”皇後娘娘踱著步子,輕笑道:“這麼可愛的孩子不知道摔一次會不會摔死。”
這句話嚇得興和宮裏的宮女幾乎全身癱瘓了,奶娘冒死上前說道:“娘娘,這也是皇上的孩子,是皇上的心肝寶貝啊。”
“放肆。”琉璃叱喝道:“娘娘說什麼,做什麼,容得著你在此提醒嗎?”
“本宮最討厭的就是拿皇上壓本宮。”皇後娘娘咬牙切齒地指責道:“琉璃。”
“奴婢在。”
“給本宮好好教訓教訓這個不知好歹的奶媽媽。”皇後娘娘怒聲喝道。
“遵旨。”琉璃冷笑一聲,然後帶著身後宮女走到奶娘身邊,奶娘還想反駁卻被琉璃掌摑得不知所雲,自己想爭辯的話全都吞了下去。順勢,其他宮女也都撲上前掌摑奶媽,興和宮的宮女哭喊著哀求皇後娘娘,皇後手中的嬰兒又哭泣不停。頓時,整個興和宮裏一片亂遭。
偶有機靈的小宮女偷偷從後門溜出去,也不知道尋誰好,隻知道平時馮淑妃和內司院裏的宋中使相交頗多,於是她立馬趕去內司院。
皇後娘娘瞅著懷中的皇子,自言自語地說道:“你還哭?看來你比哥哥調皮多了,你知道嗎?你出生的時候哥哥就已經要兩歲了,如果你不出生,皇上就不會那麼寵幸你娘,皇上也就不會對本宮冷淡。哼,本宮看著你可愛,又舍不得殺你,你說本宮該如何辦你才好呢?”
說著,皇後娘娘高舉起皇子,猶猶豫豫地詭笑著。
“皇後娘娘…”宋中使奔過來,來不及觀察興和宮裏的鬧劇,而是立刻被皇後娘娘的舉動嚇得一怔,趕緊喚道:“奴婢叩見皇後娘娘。”
皇後娘娘眼珠一轉,厲聲道:“你來做什麼?”
“奴婢過來是想勸皇後娘娘不要做傻事。”宋中使急切地勸道:“皇後娘娘,您今天大張旗鼓地來到興和宮,整個宮裏的人都看著您啊,如果您真的對皇子做了什麼,豈不是斷了自己的後路?且不說馮淑妃會如何,那些滿朝文武一定會逼著皇上…逼著皇上撤掉皇後娘娘的。”
“住手。”皇後娘娘眯著眼,放下手中的皇子。然而,身後的琉璃她們也都散開,那奶娘被打得鼻青臉腫,趴在地上哀怨地呻吟。
皇後娘娘側過身,盯著宋中使冷笑道:“你這是在為皇子求情?”
“娘娘,其實您心裏也知道奴婢所說的話,隻是堵在心裏有股惡氣無法釋懷。”宋中使巧妙地說道:“這股惡氣發泄在孩子身上實在太殘忍了,如果是還在世的大皇子知道後也一定會心疼自己的弟弟的。”
皇後娘娘冷靜下來,感歎說道:“是啊,如果大皇子還在,他也會在本宮懷裏哭泣,也會在本宮懷裏歡笑。”
皇後娘娘低著頭,再一次看著懷中的嬰兒,滿臉充溢著母愛,使得剛剛還在哭泣不止的小皇子立刻就止住了淚水,瞪著大眼睛看著她笑。
皇後娘娘伸出手真正地逗著他,笑了笑:“宋中使說得對,本宮的確有股氣在心中,不過本宮應該找你娘算賬,而不是你,哼,本宮也會生個小皇子出來,到時候,皇上也會疼愛他。你別得意,你跟你娘都別得意。”
皇後娘娘說著,將孩子隨手交給了宋中使,然後領著一幹人等又浩浩蕩蕩地走出了興和宮。大家立刻扶起奶娘,宋中使抱著孩子走過去關心地問:“奶媽媽,你還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