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肉模糊的眼窩中湧出滾滾的血水,蔣貴一邊咀嚼,那肉塊一邊從他那暴露在外的小腸中流出。
詭異的是,內髒已被攪拌得一塌糊塗的蔣福竟開始不斷抽搐,起身向弟弟撲去,互相啃咬。
小冀忘見此景,腹中頓時翻江倒海,“哇”的一聲吐出一灘嘔吐物,
“福貴哥......”
福貴兩兄弟沒少照顧小冀忘,常常偷偷給他塞吃的,小冀忘是個懂得感恩的人,也常常與二人玩鬧。
不止對他們二人,小冀忘對這個村子裏的每個人都充滿了感情,他們每個人都給了他在上一世的記憶中從未體驗過的情感,賦予了他生的意義。
小冀忘擎著淚水,忍痛將雙手鬆開,捂住自己的嘴巴,害怕被福貴二人所發現。
他現在最擔心的便是自己的父親、母親,他緩緩邁開雙腳,忍住惡心,向家的方向走去。
福貴二人頓了頓,四處張望了一番,並無發現,便又開始互相啃食。
一路上小冀忘所見之景讓他痛苦到心悸,無數他所熟悉的人在他麵前,以最野蠻的方式互相殘殺。
但他發現似乎瘋魔之人無法發現他,就算他一不小心踩斷了樹枝,也無人在意到。
淒厲的嚎叫、咀嚼骨頭的哢嚓聲、撞門聲、屋內孩子的哭泣聲、火星爆裂的聲音環繞在他的耳畔。
血液不斷噴濺到他那一襲白衫之上,他雖兩世為人,但這些恐怖之狀仍以不可阻攔之勢擊潰他的心理防線。
現在唯一支撐他的隻有確認他的家人是否平安,於是他鼓起勇氣向家中奔去。
“為什麼,為什麼還是失敗了?”
冀家門口,一位黑衣人低頭凝視著自己沾滿鮮血的雙手,他身前赫然是冀賢和冀柳,他們二人相擁在一起,胸前卻被一把長槍貫穿。
“哈哈哈哈哈,天命如此啊!天命如此啊!”
看到這一幕,小冀忘臉色瞬間煞白,跪倒在地上。
他急忙爬到自己父母的屍體旁邊,想去觸摸卻怎麼也觸摸不到,隻見冀賢和冀柳臉上掛著一絲淡淡的笑容。
他轉頭想質問那黑衣人,他不明白也想不通,為什麼那黑衣人要殺了自己的父母。
但最終他的聲音都化作微風飄散在空中。
他終究還是倒下了,拖著疲憊的身體,強撐嘶啞的喉嚨,耗盡最後一絲力氣在口中含糊道:
“二弟,三妹,父親,母親......”
“悅兒......”
那黑衣人望著他的方向,沉默了一會然後把麵罩拉下,
“最後一次機會了......”
黑衣人從袖中拿出一本黃色古籍,顫抖著用手中的鮮血在上麵寫:
“第九百九十九次,失敗!命數已定,別無他法......”
隨後他舉起手中的匕首向自己刺去。
......
“唉,你為何就是放不下呢?傻子......”
在一片桃林深處,一紅衣女子含情脈脈地注視著膝上枕著熟睡的冀忘。
“再讓我陪你任性一次。”
......
夕陽西下,黃昏中,溫柔和藹的光照在小冀忘的臉上,一隻點綴著紅白小點的玉帶鳳蝶落在他的發梢之上。
“二弟,三妹,父親,母親!”
小冀忘幾乎是瞬間起身,那蝴蝶亦被驚起,
“大哥,二弟在這呢,是做噩夢了嗎?”
小冀忘晃了晃迷糊的腦袋,看見冀蘭模樣古怪地躺在旁邊,雙腳岔開,一隻手伸到半空中搖搖晃晃,嘴中嘀咕著
“我大哥可是......飽暖聖人,我二哥可是......殘靈聖人......我就更厲害了,我是......圓圓聖人,我們可是忘村三小聖,嘿嘿......二哥的聖號真難聽......”
小冀忘剛想詢問情況,隻見解離朝他擠眉弄眼,示意他朝另一邊看。
那空中飛舞著的玉帶鳳蝶隨著小冀忘的視野落下。
桃花林下,絲絲微光透過桃花呈現淡粉色,仿佛一抹天然的胭脂,均勻的塗抹在他身旁少女的麵頰上,讓人湧起憐愛之情。
麵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曉之花。朱唇微啟,玉齒潔白如瑕,柳葉似的眉毛如墨似畫,挺秀的鼻梁,皆似渾然天成,不加一點修飾。
左手修長的手指握住小冀忘的右手,滑若凝脂,淡粉的裙擺與滿地的落花相映,
小冀忘失了神,眼角不知何時流下一滴淚水。
這一年,冀忘十二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