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是稚氣的麵龐似那白璧般無暇,雙頰暈紅,氣喘籲籲,而明亮清澈的大眼睛中是對哥哥的擔憂,丱發微亂,我見猶憐。

似那含苞出水之芙蓉的慘綠少女,這些年沒少讓他這個大哥吃苦頭,但每次她都像一隻小跟屁蟲一般粘著他們。

卻不知為何,小冀蘭似乎天生就對自然萬物有種獨特的吸引力,常常有飛鳥魚蟲伴其左右。

麵對可愛的事物,冀忘總是忍不住欺負欺負,小冀蘭當然不例外,而這代價當然是挨一頓冀賢的戒尺,

隻是有時那嬌小的身軀裏麵會迸發出的力量也會讓他遭到報應,例如此次。

冀忘摸著摔疼的屁股正準備起身之時,一隻白皙玉手伸到了他的麵前。

“大哥,君子慎言,快快請起吧。”

冀忘轉過頭去,一張妖顏若玉的麵龐映入他的眼簾,笑起來那月牙般的雙眼未曾改變分毫,

麵如冠玉卻又顯得如此溫文爾雅,淺灰色直身長衫與修長的身姿嚴絲合縫,雖彎下身軀卻仍將其襯托得俊朗非凡。

冀忘頗為嫉妒解離,要是隻有美貌便罷了,卻還如此有才情,常常感歎他如是在上一世那修仙小說中,好歹是一名主角吧。

光說他現如今所執之折扇,便是其十五歲時所作,

扇中一副鵲橋圖,活靈活現,躍然紙上,

冀忘作為大哥當然不願出其左,好在冀忘記憶力還算不錯,思來想去為其附上一首上世大家之詞,詞牌名《漁家傲》

“喜鵲填河仙浪淺。雲軿早在星橋畔。街鼓黃昏霞尾暗。炎光斂。金鉤側倒天西麵。一別經年今始見。新歡往恨知何限。天上佳期貪眷戀。良宵短。人間不合催銀箭。”

當時解離看著這首詩愣了半晌,才緩過神來笑道:

“婉約有致,好詞好詞。”

冀忘本懸著的心還是放下了,轉念一想:

本不是這個世界的詞作,怎又怕被揭發呢。

也是憑著上一世的回憶,以及不錯的記憶力,他並不用過於專注於課堂,同樣滿腹經綸,常常帶著其餘二人鬼混,冀賢在這事上也拿他毫無辦法,

隻是他疑惑這忘村古籍所記載之物與那華夏古國之物何其相似,卻又有些不同,

相似的是文化例如詩詞歌賦,不同的是曆史痕跡,例如這個世界並沒有上一世那繁複的朝代。

而這一切不知為何讓他感到十分親切,說不準上一世在他成為乞丐前,也是一位功名赫赫的學者呢!

冀忘拉住解離的右手,借勢而起,抖了抖白衣之上沾著的蒲公英種子和灰塵,

向旁邊“隨意”一瞥,隻見那粉裙女子正愣在原地,側著身子,脈脈地望著空中飛舞的那隻蝴蝶,

臉若玉盤,眉似翠柳,小巧鼻頭微翹,美目滿是情絲,豐韻娉婷,似是由美玉雕琢而成,冰清玉潔,絕世而獨立。

輕啟玉齒,朱唇微動,對著天上的蝴蝶念念有詞,

他們兩人之間距離太遠,少年聽不見少女所念;他們兩人之間距離太近,女孩拉起男孩的手回到相遇的那一天。

......

“放心吧,這小姑娘隻是昏迷了,並無大礙。”

一位兩鬢斑白的老者,用猶如枯木的手指為那躺在床上的粉衣小姑娘把脈,隨後收起那精致的繡花脈枕,站起身來說道。

“多謝廖老醫師,在下無以為報,請留下吃頓飯吧。”

冀賢拱手謝道。

“咳咳,不必了,冀先生,此等小事哪能比得上先生你為我們村子的所做出的貢獻。”

說完,廖醫生便拖著那形如枯槁的身軀向屋外蹣跚而去。

廖醫師,姓廖名壽,忘村本村人。從小跟隨其父,也就是上一屆忘村村醫廖生行醫。

自從廖生西去後,他便接過衣缽,秉持著“醫者,活人而忘己也”的信念懸壺濟世,

至今已行醫五十載,鮮有誤診,任何疑難雜症,一望便知,遂深受村民愛戴。

而廖壽年過花甲,膝下卻無兒無女,或許有過?但是也無人記得清楚,或許隻有他自己知道。

晚年甚是孤獨,村民皆對此嗟歎不已,大家對此也心知肚明為何如此。

兀然,站在屋簷下的冀預望著廖壽落寞的背影,開口道:

“廖大哥,還是忘不了嗎?”

“忘不了,也不敢忘。”

那蒼老的身軀聽到這句話,似那冬日的鬆柏被凜冽的寒風呼嘯而過,顫抖一瞬,便重新佇立在冰雪之中。

悠久愁苦的聲音自那滄桑堅決的喉管當中滲出。

說罷,廖壽便頭也不回地繼續向前走去,跨過門檻,通往他那蒼白的墳墓。

某年秋日,彼岸花漫山遍野之時,正值壯年的廖醫師推開了洪家的大門,撩起長衫,右腳跨過門檻,遇見了那個他命中注定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