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他們的確很幸福，他們在對方的世界裏享受著愛的甜蜜。
可我的幸福為何遲遲不來呢？程宇傑暗想。
也許，要想拾回曾經瞬間的心悸，找回自己的幸福，就必然要失去一些東西。
選擇有時很殘忍，但他卻不得不去做選擇。
程宇傑迷惘的雙眸變得如水般清澈起來，不過，眼神依舊憂鬱，孩子般，那麼讓人疼惜。
夜，漸漸變深。
空氣中滲著無數冰涼的因子。
細密地，鑽進他們身體的每個角落。
沉默的他們走到一個拱橋上，大概走得有些累了，都很默契地駐足了。
清涼的月光溫柔地照著這對璧人。
橋底的水閃著粼粼的光，像細碎的銀子般。
橋兩邊有著依舊蒼翠的樹，微風中，樹葉沙沙作響，好似它們在互相輕語一般。
靜謐的夜。沉默無語的氛圍。
“傑，我們在一起會幸福的，對嗎？”林芳菲嬌柔的聲音打破了沉寂的氛圍。
“……”程宇傑不知該如何回答。他是打算今天跟林芳菲說分手的。其實他早就想跟她說分手了，因為他跟她在一起的初衷並不純潔，他並不曾愛過她。但是他之所以一直跟林芳菲保持著若即若離的關係，是怕林芳菲把跟他交往被他甩掉的事情告訴方文旭，那樣他打擊方文旭的計劃就失敗了。他原本設想的是：通過他對林芳菲越來越冷淡的舉動，讓她主動離開自己。不過林芳菲卻始終沒跟他說分手。現在他已經無法再維持這樣的關係了，因為他的心裏已經裝了另一個女孩，他無法再欺騙自己了。
“對不起，芳菲，我曾經努力去愛你，但是我發現我沒有做到。所以……我們分手吧。”程宇傑鼓足勇氣說道。雖然這種語言比較殘酷，但是長痛不如短痛。
“分手”如同驚雷一般，在林芳菲的腦中轟炸開來。
“你今天主動約我出來，就是為了跟我說這兩個字嗎？”林芳菲抬頭望著程宇傑，質問道。
“是的……”程宇傑停頓了下，眼睛有一瞬的遲疑，繼而低低地說，“對不起。”
空氣變得異常凝重。
林芳菲的心猛然抽緊，眼神瞬時暗淡下去，無盡的委屈、痛苦湧上心頭。
林芳菲知道自己現在已經很愛很愛程宇傑，已經深深掉進愛的泥潭中無法自拔了。她也曾痛恨自己為什麼要輕易地去愛上這個對自己忽冷忽熱的男生，然而，當自己後悔這一切的時候已經晚了。她不想離開他，她怕失去他，她真的怕有天他不要她了，那麼，深愛他的她，該怎麼辦？到底該怎麼辦？！
林芳菲想：隻要自己還有一絲機會，她都會抓住傑，不讓他從她的生命中溜走。
林芳菲抑製住自己內心的傷心與難過，聲音中不免夾雜著一絲淒楚，問程宇傑：“為什麼？可以告訴我為什麼嗎？”
“因為……我不愛你。”程宇傑艱難地吐出這幾個字。他沒想到主動說分手也是這麼的困難。
“那你以前說過的愛我都是騙人的嗎？！”林芳菲陡然提高分貝說。
“以前……”程宇傑皺起了眉頭，他不能把接近她千方百計讓她愛上他的原因說出來。他現在還沒有這個勇氣。於是他歎口氣，說：“芳菲，以前我是愛過你沒錯，但是現在我已經不愛你了，所以……對不起，芳菲，是我不好。你值得更好的男生。”
不知道誰說過這樣的話：人隻要說過一個謊言，就必須要用無數個謊言去圓那個謊言。因為程宇傑說過愛林芳菲的謊言，所以他必須繼續撒別的謊。
“是因為愛上了別人所以不愛我了嗎？”林芳菲問。
“不是，你不要胡思亂想了。”程宇傑又撒謊了，他不想讓琦受到傷害，他怕林芳菲知道他愛的人是琦後去找琦的麻煩。
“沒什麼會這樣？你以前為什麼要騙我說愛我？！”林芳菲成了一個歇斯底裏的女孩，臉上是鮮有的憂傷表情，美麗的雙眸緩緩地溢出淚水。
“……”
程宇傑看到林芳菲流淚，變得更加無措起來，像個做錯事的孩子，極力地想要彌補自己犯下的錯，卻又不知如何來彌補……
風大了，水麵蕩漾開層層波紋，鐮刀般的月光倒影也被生生地揉碎開。
柔美的月光綴在黑絲絨般的天幕中，將點點柔光灑在這漆黑的深夜裏。
林芳菲的肩膀不停顫抖著，不知道是因寒氣逼人還是因不斷哭泣。
靜默。輕微的抽泣聲。
黑夜如同一隻巨大的蟒，無情地吞噬著世人的悲傷。
程宇傑將自己的外套輕輕地披在了林芳菲身上，他感受到她的肩頭劇烈地顫了一下。
林芳菲閃著晶瑩淚珠的雙眸有些委屈又有些溫情地望著身邊穿著白色T-shirt的程宇傑。
程宇傑由於的眼神定定地望著遠處，雪一般的皮膚在柔和的月光下，散發出迷人的光澤。
“傑，如果你一直這樣對我就好了。”林芳菲感動地說。這樣的事，傑對她很吝嗇。
“芳菲，對不起……”除了說抱歉，程宇傑真不知自己還能說什麼了。
他知道他這樣做肯定會傷害林芳菲，但他不想欺騙自己，他愛的是柯夢琦，他決定要找回自己丟失的幸福。
他的想法有些自私，隻是，感情是兩個人的事，不能將就。
對於以前一直沒有跟林芳菲提分手拖到現在，他很自責，卻是無法回頭，若是沿著原路再來一遍，他會盡量少給她一些傷，或者不傷害她。畢竟，她是無辜的。
“跟我分手你會變得快樂嗎？”半晌，林芳菲問道。
“……”程宇傑沒想到林芳菲會這麼問他，頓時怔住了。
“傑，你知道嗎？每次看到你那麼憂傷的表情，我總希望能讓你快樂。可是……或許我的力量不夠強大吧，你還是那麼憂傷，你對我總是那麼疏離。如果你跟我分手能讓你變得快樂，那麼你走吧。”林芳菲要用很大的勇氣才可以完整地說完這些話。
“以後……你快樂就行了。”
“以後？！以後我會快樂？！”林芳菲提高了嗓音，用自嘲的口吻說道，口吻裏夾雜著無限的痛楚，眼淚不知不覺地再次湧上眼眶，淚水模糊了雙眼，接著說，“以後，我的生命裏如果沒了你，我是無論如何也不會快樂的，是不會快樂的！”
哭泣聲越來越大，在無限沉寂的黑夜裏顯得格外淒慘，有一陣細碎的寒不斷向他們襲來，直抵各自內心深處。
“……”
世上沒有什麼比這樣的沉寂更可怕了。
時間仿佛被無限製地拉長，延續著一種無可言喻的悲涼。
有一種感情無法勉強，有一種感情讓人神傷。
有一種感情透出彷徨，有一種感情彌漫絕望。
如果有一個救贖的方法，那就是請別再去想，忘！忘！！遺忘！！！這也許是解決心靈桎梏最好的藥方……
她能忘嗎？忘了這個至愛的人？
淚水詮釋著心中的悲傷，卻又是另一種釋放。給予的希望越大，隱匿的絕望就會越深。
嬌美如美玉的臉龐掛滿淚痕，有一種淒豔的美。
啜泣聲漸漸小了，耳邊隻聽見“嗖嗖”響起的風聲和“沙沙”的樹葉摩擦聲。除此之外，天和地仿佛陷入一片死寂，格外漫長、難熬。
程宇傑不忍心看此時如此悲傷的林芳菲，他承認自己有錯，從一開始有意圖地接近她，一直到現在給她帶來的傷，可是一切都無法挽回了。現在不夠殘忍就是對她最大的殘忍，他要讓她對自己徹底死心，早日放棄，去尋找屬於她的幸福。
“什麼情啊愛的，原來，什麼都隻是一場虛無……”林芳菲含淚的雙眸迷離地望著湖麵，身體微微靠著拱橋的護欄上，顯得弱不禁風，有溫熱的液體滴落在手背上，慢慢散開。
“請忘了我。”程宇傑輕聲說，臉上也彌漫著一絲憂愁。雖然說分手的人是他，但他不見得比林芳菲好過。自責讓他深受煎熬。
付出真愛，真的不能獲得自己當初想擁有的愛情？到最後，隻是這番情景？
傑，如天使般憂鬱的孩子，她曾在心裏說過：
傑，你一定要快樂起來啊！即使全世界的每一個人都悲傷著，我也不要你悲傷。因為，你悲傷的時間太久太久了，剩下的光陰裏我要你快樂！我要我們一直在一起。
可她現在才知道，那個能讓他快樂起來的人並不是她！也許……也許到她該放手的時候了。如果再繼續糾纏下去還有什麼意思呢，對她，對傑都隻能算是一種折磨吧！
林芳菲的嘴角吃力地扯出一抹笑，澀澀的，苦苦的……
“傑，我會做到的。”林芳菲用微涼的手背輕輕擦掉臉上蔓延的淚痕，裝作無比堅強的樣子，擲地有聲地說道。
“……”
“我走了……”林芳菲將披在身上的外套脫下來，用力地塞到了程宇傑的手裏，掉頭，奮力地跑走，高跟鞋刺耳尖銳的聲音突兀地在寂靜的夜晚響起。
“林芳菲！”程宇傑大聲地喊她。
林芳菲並沒有停下來。
程宇傑邁開他那修長的腿追去，很快便追到了跑得有些踉蹌的林芳菲，用力地拽住她的胳膊，語氣略微生氣地說：“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沒必要了！”林芳菲狠狠地甩開程宇傑的手，近乎歇斯底裏地說道，喑啞的聲音中透著無盡的絕望，“我一個人又不是不認識路，不需要勞駕你！”
程宇傑眼眸中流淌過一絲幽幽的傷，看著她有些戰栗的背，無能為力。
林芳菲踩著黑暗的路，“噠噠”地走向遠處，直至被黑暗湮沒。
對不起！芳菲……
程宇傑望著她的背影再次說道。
愛與不愛，也許誰都沒有錯。如此慘淡的結局不是傑想要的，他無法給這段愛情劃上一個完美的休止符。傷害，在所難免。
程宇傑的腳步變得沉重，昏黃的燈光下，挺拔的脊背有些僵硬，神情有些許的恍惚。
深秋的風似寒冬的風般，生生地刮著他的臉，將那股涼意滲到了心底。
路邊，有枯掉的葉子在空中飛舞，再緩緩掉落，漸漸地，路上便鋪了一層薄薄的泛黃葉片，踩上去“咯吱咯吱”地響，聽在程宇傑的耳中有一種破碎感。
大道變成小道，再拐到一個幽深的小巷裏。
四周寂靜無聲。隻有間或傳來的犬吠聲。
程宇傑心神不寧地走在幽深的小巷中，臉上有著肆意散開的憂傷，在黑暗中，被靜靜地隱去。
突地，程宇傑止住了無力的腳步，愣了幾秒，又猛地回過神來，拔腿就跑。
“哈哈……”一陣狂妄的笑聲穿透幽暗的小巷，在空中久久回旋，讓人毛骨悚然。
“你小子跑什麼呢？”粗魯的聲音嗬斥道。
程宇傑在巨大的嗬斥聲下刹住了腳步。
難道他們是來索要那筆錢的？過了那個期限，他以為他們忘了，但是，他們這次來應該是記起了？他該怎麼辦？程宇傑在這寂靜無人的深巷中有些恐慌地想著，他勢單力薄，無論如何也不是他們的對手，不知道這幫人會對他做些什麼。
領頭大哥晃悠悠地走到程宇傑的身後，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你女朋友夠意思啊，居然幫你把那十萬全部還了，還真看不出來，挺有錢的嘛！小子，豔福不淺！”
什麼？錢已經還了？女朋友？這一切到底是怎麼回事？
程宇傑霎時愣住了，心仿佛停止跳動般，凝固了。他一時之間摸不著頭腦。
不過，這次總算可以逃過一劫了。那顆緊繃的弦慢慢地鬆開，凝固般的心也慢慢地被融化。
“還好。”程宇傑掩飾著內心的疑惑，平淡地說。
“這該是你上輩子修來的福，不是還好，應該是非常好。”領頭大哥收起臉上不懷好意的笑，上下瞅了瞅程宇傑，一副厭惡的模樣，“媽的，你還真是不知足。”
“……”程宇傑腦中一片混沌。
“上次若不是看在你那漂亮女朋友的分上，我看你現在倒是能不能站在我麵前！”領頭大哥麵目猙獰地說，不一會兒，一張粗獷的臉上扯出一抹笑，“那個妞不錯，你他媽不珍惜就可惜嘍！”
“……”說的是誰？難道是她？聽完這番話，程宇傑的心頭突然一緊。
怎麼會是她？！不可能！她怎麼會有那麼多錢的，就算打工也不能湊上的。
難道是林芳菲嗎？但是林芳菲不知道他欠高利貸的事情啊！
還是柯夢琦的可能比較大。
他挺直的脊背漸漸變涼，發僵，有一種無可名狀的感覺敲擊著他混亂的心，似重錘般。
“小子，債既然有人幫你還了，以後咱也扯平了。不過，以後沒錢用了，歡迎再次光顧，我們會格外照顧老客戶的。”領頭大哥說完，又放肆地大笑起來，他身後的那幫弟兄們也都配合性地在嘴角撕扯開一抹令人發毛的笑。
程宇傑聽著這些聲音，仿佛來自很遠處，就連回聲聽起來也是格外的細微。他的心不停地飄，像脫離了身體般，任由意識飄到了一個不知名的地方。
“弟兄們，咱們走！”領頭大哥一聲令下，那些跟屁蟲便跟在他屁股後麵浩浩蕩蕩地離開。
那些腳步聲漸漸遠了，巷子裏隻剩下孤單的程宇傑，那麼落寞地站在厚重的陰影裏。
月光被高牆生生地切割開，投下無數破碎的光影，點綴著這淒迷、幽暗的巷。
程宇傑的身體像被抽空了，沒有一絲氣力，將自己靠在了斑駁的牆壁上。
是柯夢琦？真的是她嗎？
為了自己，她向自己的仇人借錢了？
他的濃眉緊蹙，心一下一下地被揪緊，隨即，仿佛裂開無數的細縫，向外汩汩地流出鮮紅的血，滴滴都含著無盡的傷……
（4）
酒吧裏。
光線幽暗。
似乎每個人都是亢奮的，隻有她，魂不附體。
剛才有好幾次送酒都送錯了，她頻頻地向客人道歉。
“這兩天看你好像都不在狀態啊！”洪姐將她這些天的舉止都看在了眼裏。
“對不起，洪姐。”柯夢琦認錯道。
這麼忙碌，她腦中依然被什麼東西牽絆著，好生難受。
“我看你是精神不太好，就早點下班吧！”洪姐關切地說。
“這……”柯夢琦欲言又止。
“放心，工資照拿。回去早點休息！”洪姐拍了拍柯夢琦的肩，笑道。
恰巧這話被送酒回來的麗麗聽到了，她看了看洪姐，撅了撅嘴，說：“洪姐，你還真是偏心啊，什麼時候我有過這樣的待遇？”
“麗麗，你忙你的去。精神這麼好，還跟琦比？人家是身體不舒服，屬於特殊情況。”洪姐說道。
其實，像柯夢琦這樣混沌地幹活，反倒是給她幫倒忙，還不如讓她回去休息。何況旭還交代了不要讓琦太辛苦。
麗麗瞅了瞅柯夢琦一眼，有些不滿。暗自想，這些特殊待遇還不是沾了旭少爺的光嗎？有本事自己別這麼唯唯諾諾，惹別人可憐。想歸想，她卻不敢說出來，隻好悶到肚子裏去。
“洪姐，這次的工資就給我扣掉吧，公事公辦。”柯夢琦並不想貪這點錢，省得別人說閑話，也怕洪姐以後不好做人。
“好吧！”洪姐明白了她的意思，答應下來。
走出酒吧，冷颼颼的風瞬間就鑽進柯夢琦的衣領，她下意識地將衣服攏好，雙手抱在胸前。
“琦。”從她的身後躥出一個人來。
柯夢琦扭頭一看，是方文旭。
這些天，幾乎每天晚上都是方文旭送她回宿舍。
方文旭看她的精神不好叫她不要再來打工了，但是她偏偏不聽，她要強得讓人沒有轉圜的餘地。方文旭隻好拜托洪姐了，果然，洪姐的話對柯夢琦很奏效。
方文旭看柯夢琦有點瑟縮的模樣，從後麵輕輕地擁住了她。
這讓柯夢琦有些措不及防，她的身體更大幅度地哆嗦了下。她連忙撥開他的手，抽身而退。
“怎麼了？”方文旭隻是想給予她溫暖，沒想到她的反應竟是這麼大，疑惑地問。
“在這裏被別人看到了不好。”畢竟這就在自己打工的地方，她覺得不自在。
“……”方文旭有些尷尬地笑了笑，然後牽起柯夢琦的手，走向停車處。
車窗被關得死死的，絲毫不透氣。
柯夢琦按下車窗，倏忽間便有涼風飄進來。
“把窗戶開小些，全打開不怕著涼嗎？”方文旭關心地說。
柯夢琦猶疑了半秒，便聽話地照做了，她知道跟自己的身體過不去是沒有半點好處的。
方文旭將車開至距芳苑宿舍樓百米開外的樣子停下。
柯夢琦有些好奇地看了看方文旭，平日裏他都是直接開到她宿舍樓下的。
在這相對空曠的地方，車子遲遲不啟動。不一會兒，方文旭握住了柯夢琦的手，聲音異常清透地說：“琦，答應我一件事，好嗎？”
答應他一件事？就算要她答應他十件她能做到的事她也是願意的，他為她做過那麼多的事，幫過她那麼多的忙，區區一件事能不答應嗎？
見柯夢琦不說話，方文旭的眼睛暗沉了下，抿了抿堅毅的嘴角，良久，輕輕地說：“做我的女朋友吧，我會對你好，不讓你受到傷害。”這次他用的是認真而肯定的口氣，不再是詢問的口氣。
他說得那麼輕，在這幽靜的夜晚卻聽得格外清晰。
柯夢琦被他握住的手陡然顫了下。
夜，異常靜寂。
風在兩人的耳邊悄悄地吹過。
路燈昏黃的光線打在擋風玻璃上，帶來些許暖意。
柯夢琦看著擋風玻璃上昏黃的光暈，微微有些發怔，眼神裏有各種莫名的神色在來回交織。
她感覺方文旭握著她的手稍微加了點力道，壓得她戴著戒指的中指有點痛，指尖微微泛白。
他對她的好，像影像般一段一段地在她腦中閃現。
她在酒吧遇見對她欲行不軌的男人時，他挺身而出為她解圍；還沒建好的“愛之城堡”，他第一個帶她去；那次生日，他那麼費心，為她準備了很多意想不到的禮物，她真的很感動；還有，跳的那支圓舞曲，不管怎樣，最終，她的舞伴是他……
這些，難道可以輕易撇掉嗎？
此刻，她的手中仍然戴著他送她的戒指，她平時很少戴，但是在他麵前她總會戴上。
她覺得自己已欠他太多，難以償還。
如果她沒有記錯的話，這應該是他第四次向她表白了，前三次她都是毫不猶豫地拒絕了，因為那時候，她深知自己的心中裝有另外的一個人。
然而現在呢？雖然心裏還有那個人，但是對他的感覺卻有些變味了。
程宇傑這兩天也沒有來找她，讓她有了不少時間來考慮這些繁複的事。
見柯夢琦一直沉默不語，方文旭雖然麵色如常，內心卻是極為忐忑不安。
他希望她能做他的女朋友，並不是想要霸占她，而是覺得那樣他就可以名正言順地來保護她了。不過，他卻不會勉強她，他隻是希冀著她能接受他。
再次表白的他鼓足了十二分的勇氣，他想尋得一個答案。
如果再被拒絕的話……他不敢去想，因為被拒絕的滋味並不好受。他的心在沉默的氛圍裏慢慢地凍結，仿佛結了一層薄冰。
他還清楚地記得前三次表白時，柯夢琦都是一口拒絕，毫不猶豫，當機立斷。但是現在她並沒有立即回絕，這意味著什麼呢？方文旭琢磨不透。
她的眼中有著複雜的情緒，含著一抹他從未見過的憂傷，隱隱地藏在眼眸深處。她的手緊緊地捏著，好像內心正受著某種煎熬與掙紮。她手背指根部凸顯出來的骨頭抵著他的掌心，恍若抵觸在他的胸口，給他帶來些許不安和惶恐。
許久許久……
柯夢琦終於抬起了她那剔透的眼眸，望了眼方文旭，隨即，又垂下眼眸。
方文旭看著她那樣的眼神，內心好似被什麼東西牽扯了下，好生難受。
他摟過一旁的柯夢琦，將她以一種較舒適的姿勢靠在他的懷裏。
時間緩緩地流過，似乎穿越了前生與來世，那麼悠遠，那麼冗長。
“如果你不願意……”方文旭剛想說後半句，柯夢琦突然抬起頭，將食指放在了他的唇邊。
這下方文旭倒有些發愣了，各色各樣的答案在他腦中翻湧，一波一波地湧上來。
她能阻止他的話頭，他感到很意外。
方文旭在這麼久的等待中，尋不到一個答案。他想還不如自己給自己台階下，免得將兩人弄得很尷尬，或者傷感情。
“給我時間，我會考慮的。”柯夢琦望著他，眼眸清亮。
柯夢琦突如其來的言語給方文旭來了個大轉彎，如汽車拐彎般，讓他不知如何刹車了。
方文旭心中的冰在悄悄融化，如大地回春般。
雖然她沒有直接答應他，但是，那句話讓他看到了一線希望的曙光。
“回去早點睡！”將柯夢琦送至宿舍樓下，方文旭輕輕地捧著柯夢琦秀美的臉，低下頭，在她的額頭上落下甜蜜的吻。
這個吻不同於往日，有絲絲甜浸在其中，蕩漾在夜色裏。
也許我不是你最愛的人，但我卻會成為最愛你的那個人。
方文旭心裏想的這一句話，始終沒有說出口。他知道，這樣的話隻會給柯夢琦背上無形的枷鎖，讓她負累，讓她感到對他慚愧，讓她覺得這樣的愛不對等、不公平。
他不要她退出，所以，他不會給她施加任何壓力。
他要她在自己身邊，讓他來守護她，給她他能給予的幸福。
“謝謝你，旭！”言語發自肺腑，似乎穿透了空氣，剛傳達到方文旭的耳際，隨即就抵到心間。
言罷，柯夢琦抱住了方文旭，將頭置於他的胸前，雙手交握著放在他的後背，還沒等方文旭反應過來要回抱她的時候，她已鬆開了雙臂，神態貌似輕鬆地淡然一笑，朝他擺了擺手，轉身走進宿舍。
直到那個背影消失後，方文旭才回過身，手支在下巴上，嘴角斜斜地彎起，臉上的笑意也慢慢地舒展開，愈加濃烈，染滿明亮的眼眸。
周六清晨。
508宿舍。
白色窗簾擋住了窗外絲絲縷縷的陽光，留下幾抹暖融融的光暈。
“嘟嘟嘟……”不知誰的手機鈴聲在這極度安靜的清晨驟然響起。
鈴聲一遍一遍地響著，手機的主人也不去關。秦易先翻了個身，緊皺了下眉頭，嘴裏開始嘀咕：“這誰的手機，怎麼還不關掉？還讓不讓人睡覺啊？”
“琦，把手機關掉。”顯然，這個平時最愛睡懶覺不易被吵醒的小雲也有些不耐煩了，滾到床邊，抬高手臂，用手敲了敲柯夢琦的床沿。
張莫打了個哈欠，揉揉眼睛，望向柯夢琦，見她還沒動靜，喃喃道：“琦，大清早的，就把人家給吵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