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1 / 1)

十六

林茵聽到嚴青口中吐出懷孕兩個字,並沒有太多吃驚,或者可以說讓她更加害怕的不在於此。而且懷孕這種事除了當事人自己,那激烈的情緒波動,其他人如何可以體會呢,孕婦所感知到這個奇妙天地,隻有她肚子裏那個與血脈相連的胎兒知曉。

但你的一切不明了也不必告訴這些已經被衝昏頭腦的女人們,她們也根本沒給你機會說這些不鹹不淡沒味道的話。

"告訴柏林了麼?他一定很開心。"林茵努力在臉上堆出笑意來,心裏想著柏林明明不喜歡孩子。

"今天就是想過來告訴他。"她的興奮林茵是懂的,但她神情裏隱隱透著的不安是為了什麼,林茵有些不解,就算柏林不喜歡,自己的孩子還是應該有所不同的。

她倆人各懷著心事從洗手間走出來,卻差點撞到迎麵而來的一個不太高的男人。

這男人抬頭看了一眼,仿佛被蟄到了一般。他五十上下的年紀,頭頂已經有些禿了,兩根粗粗的眉頭盤在有義點凶惡的雙眼之上。身量不高卻是結結實實的五短身栽,肩膀十分寬闊,看上去是有點魁梧的粗大骨骼。

不知道為什麼,林茵覺得這男人十分麵熟,連帶著也看得格外細致。

男人卻有些躲閃,疾步離開了二樓。

"他"林茵張了張嘴,想到身邊的人隻怕也不認得,於是收住了話語。不曾想嚴青卻略帶輕蔑地說,"那個是這裏媽媽桑的資助人,一個日本人,巿場街這裏很有名的金主,好像是叫做高和。"

這座城原也是受了日本人的踐踏**的,隻是時間早已帶走了日據時期那一代苦難的人民。人就是像野花野草一樣的存在,受了天大的侮辱踐踏,甚至被迫害飴盡,這一代沒了,還是會生出新枝新芽,無憂無慮地在這斷壁頹垣中冒土而生。屈辱是無法在兩代以上的人之間留下傷痕,痛苦都隨那流去的時光埋骨天涯。

原也是忘卻了國仇家恨的一代人,現在又湧入了大批的日本投資客,從政府到百姓哪有不夾道歡迎的理道,投資建廠雇傭大批當地人,所以城中對這些日本金主多是歡迎的態度,尤其是一些無知女人,寡廉鮮恥地認為嫁日本男人成了飛上枝頭的表現,也是令人唏噓。嚴青這突如其來的輕蔑讓林茵有些不解。

正想著千代從側麵的一間茶室間轉身出來,看到林嚴兩人馬上堆笑地迎了過來,"好久沒有光臨了,"這話顯然是對著嚴青說的,"今天店裏來了頂級的神戶和牛,我已經吩咐後廚為您們準備,請您等下品賞一下。"

嚴青剛剛臉上的輕蔑也散了去,她微微含頜,伸手拉過林茵,往裏間走去。

跟在後麵的林茵,看見這女人自已以為沒人看到的有些奇怪的表情。嚴青展示她和自己這樣親密無間的關係,令她麵對知曉柏林和她關係的人時,有說不出的尷尬。

"那個高和其實並不是真的日本人,"和千代拉開了些距離,嚴青側過頭壓低了聲音說出她輕蔑地原因,"那本就是個道地的中國人,是巿場街附近的孤兒,年青時候去了日本淘金,不知怎麼攀出和日本有什麼八竿子打不著的關係,賺得盆滿缽滿,回來名字也換了身世也換了,搖身一變成了日本人。假裝日本人比真的日本人更像日本人。中國話也聽不太懂了,話也說不太好了,仿佛這麼假裝就沒人記得他曾經的中國身份了"兩人到了裏間還在竊竊私語。

本就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社會風氣,忙碌著為生活奔走人們怎麼有關注別人的精力和時間。他不偷不搶隻是令人鄙夷,如何有人較真,他是否是當年街邊拾荒的少年還是風生水起的禿頂的日本男人。

"說什麼說得這麼開心?"陳謨換上新上來的花草茶,笑著召呼他們說。柏林自打兩個女人來到就有些沉默,心不在焉又一直沒有離開的意思。

"沒什麼,女人之間細碎的閑話罷了。"嚴青的臉上早沒了剛剛在洗手間時的激動,女人怕是也隻有自己的孩子才能讓她如此動情。

想到孩子,林茵偷偷瞄了柏林一眼,看著他有點嚴肅的臉不覺可笑。一無所知的男人啊,隻怕隻有此時片刻這現世安穩,林茵反覺他為女人癡怨的樣子可憐的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