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1 / 1)

驟然下降的溫度使人懶懶的,即使是工作日,也要不停鼓起勇氣才可以出門。市場街的居民可沒有這般愜意悠閑地抵觸,天還沒亮收廢品的人哈著白氣蹬著助力車出發。洗臉的水太冰於是連這每日的必需也免了去,任憑臉生出粗糙的油垢。他們每日勤勤懇懇的趕在清潔工人前,把前一夜夜市裏公路邊的塑料水瓶收走,用並不豐厚的報酬,幻想著努力改變著下一代的命運。送報的送奶的這時也出發了,這兩個職業過去是最受早起的居民喜愛的。自從電子信息將觸角伸向這個時代生活的方方麵麵,紙質媒體迎來了自內而外的大變革,每天早上等報紙的那些習慣漸漸成為人們腦海裏的美麗回憶。

林茵將脖子使勁縮在大衣的領子裏,她從小體寒,對於寒冷的天氣十分敏感。通常這個時間,本是她準備跑步的時間,被打亂時間的她新的一天從焦慮不安中開始。

堆滿前一天小吃攤垃圾的街邊,一輛鐵灰色的賓利滑進了這並不搭調街景之中。林茵用兩根手指使勁一拽開了車門,一邊跨進車裏,將駕駛位置上的人換了下來,一邊小聲嚷嚷,"這天是想冷死誰麼?今年冬天怎麼來得這麼早啊?"

車裏的人明明知道她的不耐煩,卻沒有接茬的意思,一門心思的盤算著自己的事情。

"幹嘛這麼早啊?這種福利你也不肯讓我沾點。"林茵本來也不是個EQ高的人,起床更是有鬧脾氣的習慣。

"醫生查的東西基本都是要空腹,"嚴青確是麵帶笑意,毫不介意的樣子,"公司裏沒過3個月不能公開,隻好早上過來檢查,盡量不占用白天的時間。"

嚴青找林茵陪她去產檢的理由是自己開車開不了太久。林茵不知道她為什麼不叫自己的老公陪同,她是出於什麼目的叫自己陪同。當然她雖然還稱不上小三,卻有著和小三一樣的心虛,柏林怎麼沒來這種話,她著實問不出口,所以對話進行到這裏,是再也沒有進行下去的必要。

清晨的醫院已經開始一天的忙碌,求醫問藥的或有人陪著,或孤零零地坐在等待區放空。

趁著嚴青去做檢查,林茵溜進神經科,想順便看看何醫生在不在班上,最近日子不太平,她的睡眠質量不太好,一直想要開點藥。

何醫生剛下了夜班,精神科的病人相對流動性小,住院醫生一般需要接新診的數量不大,按道理是比別的科室輕鬆些的。可是何醫生疲憊的狀態告訴林茵,這一夜她都沒閑著。

"昨天急診來了個自殘的女孩,身體穩定下來,情緒狀態一直不好,我們科因為這丫頭簡直亂了套。"她苦笑的接過林茵手中的過來的咖啡。

"又是感情?"她們坐在精神科的等待區,不知道是不是人在這個環境裏總是會感到無力,醫院的咖啡販賣機的咖啡十分濃厚,也可能不過就是單純某位領導的愛好。

"看到這樣的孩子,我總想到你,總想著她們有一天可以像你一樣隻是見朋友這樣來看我,而不是滿身是血或者蓋著白布,讓我重新回歸何醫生的身份。"何醫生的疲憊可能遠不隻是身體上消耗,自殺傾向的精神病患的反複發作,最後還是無法阻止的投身死亡,才是她真正覺得氣餒的根源。

"那你可要好好對我,畢竟我這榜樣給了你這樣大的力量,是不是要請我吃點好吃的?"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她那溫柔的細語,就像母親含著愛意的低語,在她麵前,平日裏木訥冷漠的林茵,居然也涎著臉討飯。看到何醫生這樣的疲憊,自己的睡眠問題,她又不知如何開口了。

"那個"這時從精神科走出來的兩個人吸引了林茵的視線。整齊油亮的大背心,十分整潔的青灰色西裝外套罩在他魁梧的身體上,臉卻不像穿著那樣講究,五十幾歲的臉橫肉縱橫,微微下垂的眼瞼,遮不住那凶狠的目光。嚴青口中那個假日本人,千代的金主,似乎叫做高和。

"你認識的人?"何醫生轉過臉向林茵盯著方向看了看。

"不算認識,"林茵有些閃躲,那雙凶狠的眼睛總是讓她想要把自己隱藏起來,"隻是有過一麵之緣。"

林茵不知該如何向何醫生分享自己聽來的那些有一搭沒一撞的小道消息。何醫生也並沒有產生什麼特別的好奇,別人的故事聽多了,冷漠和麻木是將那些垃圾扔掉的最好方法。

"那個醫生,我好像從來沒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