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她把紙還給他之後,幾分鍾後,他對自己說的話。

心裏早就隱隱有了這個預感,所以她沒怎麼難過就接受了他的診斷。

她的媽媽卻一下子哭了出來,抽抽涕涕的,讓人心裏難受。

“醫生,我的女兒高三了,死活不去上學,隻在家裏窩著。她以前特別活潑開朗,又幽默善談,現在一天很少跟我們說話。而且,她還經常不吃飯不睡覺。醫生,我們該怎麼辦?”媽媽的話句句心酸,她聽了覺得心裏有點堵。

聞醫生沒有打斷她的話,也沒有特意安慰她,看著自己慢慢道:“其實世界上的人都有病,隻是病得程度不同而已,有輕有重,有緩有急。現在你覺得自己生病了,所以來找我看病,那麼就把你覺得造成你生病的原因告訴我,這樣我才能對症下藥。”

她看到他的眼裏沒有嘲笑也沒有驚訝,隻是平靜的在與她對話。

心情放鬆了些,她漸漸張了口:“我的學習變差了,我覺得再也學不進去了,我討厭那些同學在背後笑話我,討厭老師在背後說我壞話。不喜歡去外麵,覺得很累......”

一長段的話結束之後,她看向聞醫生。

聞醫生用手點了點桌麵,然後搖頭說:“這些事情都是很正常的,像你這麼大的孩子都會有這些情緒。所以,這不是你抑鬱的主要原因。”

他轉頭對媽媽道:“麻煩您先出去一下,我怕有些事您在她不好開口。”

媽媽抹了抹眼淚,拍了拍她的肩膀走了出去。

聞醫生這回直接站起身,把椅子搬到她身邊坐下。

她被拂來的檸檬香嚇了一跳,他很高大概有一米八幾,雙腿交疊坐在自己旁邊。

“好了,現在你可以說了。”他離得近,所以聲音聽得越發真切。

她咽了口口水,又想下意識把眼眸垂下,但是又想起他說過的話,硬壓著沒有轉開視線。

“我都說完了。”

聞醫生道:“就這些?”

“就這些。”怕他不信,她用力的點頭再加了句:“真的就這些,我沒有隱瞞什麼。”

他的眉頭蹙起,拿著筆在小本上記了什麼。

“那好,就你剛剛說的那些事,我提個建議。”

聞醫生接著道:“你試著做些你喜歡的事,給自己找個動力。慢慢變好之後,再談恢複正常生活的事。”

他說完起身把門打開,讓她的媽媽進來一起聊。

像心理醫生都是幾百塊錢看一個小時,就在談話治療快要結束的時候,聞醫生突然道:“你的女兒可能潛意識裏忘了什麼事,希望你盡早讓她記起來那件讓她抑鬱的事。否則就算你們再努力,也是治標不治本。”

媽媽看他要準備結束談話,焦急道:“醫生,我們正在給她辦退學手續了,可是她永遠這樣怎麼辦?隻談談話,算什麼治療?不需要打針,吃藥的嗎?聽說抑鬱症吃藥也能好的!”

聞醫生依舊沒有打斷她,隻是在最後淡淡說:“打針吃藥是可以讓抑鬱少一些,但是那是因為給神經加了激素,那種東西會讓你的女兒上癮,至少我看到的那些病人以後都很難戒掉。”

“吃得次數越多,藥效就越少。”他說完,對著自己道:“讓自己開心些,比打針吃藥好。”

媽媽走之前衝他道了謝,拉著自己走出醫院。

她低頭看著自己奇怪道:“你潛意識裏忘記了什麼事嗎?”

自己低頭想了好久,搖了搖頭:“不知道。”

醫院裏聞醫生的辦公室,一個護士從旁邊的側門進來。

“哎,可惜了,十八歲花季就得了這個病,一輩子算是毀了。”她把溫度計從桌子上拿起,衝又拿起書在看的聞醫生搭話道:“那就謝謝聞醫生把溫度計借給我啦!”

聞醫生聞言,輕描淡寫地瞥了她一眼道:“不用在意,溫度計不是我的,是醫院給每個醫生和護士都發了的。”

他雖然語氣裏沒有諷刺,但是話卻是在指責她作為護士居然連人手一份的溫度計都弄丟。

在那護士發青的臉色下,他慢慢翻了一頁。

護士看他完全不看自己,隻好賭氣般用力的拉開門打算離開。

這時他才再次開口道:“可惜了,二十來歲拉個門就需要這麼用力。”

那護士徹底灰頭土臉的遁走了,他沒說完的後半句話,算是禮貌也算是對她亂議病人的非難。

年方二十五的聞醫生用手再翻過一頁,想起剛剛那個得了抑鬱症的十八歲女孩,心想:

才十八歲而已,她的未來還有無限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