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保安拖著盧晉桐,她撕扯著保安甲的手。要帶也帶上她,她寧可跟男人一塊去坐監。他打的是他妻子,他妻子跟他說了一句什麼該打的話他們誰聽見了?她用錯誤的英文對保安說。盧晉桐這時叫她把籌碼拿去兌現,同時歎了一句:該贏一百萬的!
一聽這話她鬆開了手。假如監牢能攔著他,讓他再也不進入這個罪惡的地方,她也算有盼頭。她深情地看著他:那你就去坐監吧。
一個洗手間的女清潔工站在看熱鬧的人群裏,此刻對保安說,這個姑娘懷孕了,一小時嘔吐五六次。
保安都停止在一個動作上,所有人都看著臉色蒼黃的中國姑娘。保安問曉鷗,她是否懷孕了。曉鷗點點頭,委屈得直掉淚。保安怪她不早說。她這才明白全世界人民中數美國人民最愛兒童,哪怕是尚不成形的兒童。在美國人民這才是一道殺手鐧。清潔工是個五十多歲的印第安女人,印第安人跟中國人在古老曆史中有著神秘的紐帶,所以她過來摟了摟曉鷗的肩膀,讓兩個保安饒了這個快要做父親的男人吧。
保安愣愣的,再看看曉鷗,一個鬆了手,另一個看同伴鬆手感到大勢已去,再不鬆手自己就成了反派,也慢慢鬆開手。
盧晉桐和曉鷗回到房間裏,曉鷗把兌現的五十來萬鈔票放入保險箱,她改了密碼,確保鈔票在保險箱裏待穩。盧晉桐為贏來的五十萬繞著臥室打轉,這麼好的事讓他難以消化,必須轉幾圈。他曾經輸掉了若幹五十萬都在此刻從他記憶中被一筆勾銷了。他抱住曉鷗說,他給肚子裏的孩子贏了一個家回來,那個家有前院有後院,後院種一百棵梔子花和兩百棵玫瑰。曉鷗不是愛花嗎?愛個夠吧!對了,後院還有遊泳池,孩子學走路和學遊泳可以同步進行。五十多萬還想帶遊泳池呢?她甩開他。讓他檢討那一巴掌和一腳。他再一次摟緊她,誰讓她跟他老婆告狀?那一頓揍和告狀扯平了。她轉過臉,發現他在親昵地微笑。他臉上多了一層無恥。
她心裏減少了一層愛意。
那天夜裏,兩人相安無事地睡著了;她摟著腹內的孩子,他摟著她和她腹內的孩子,睡得像一個美麗的電影畫麵。
第二天一早,她醒來時發現床是空的。臥室、浴室、客廳和小小的餐廳,統統沒有盧晉桐的影子。曉鷗從餐廳往客廳走時,瞥見保險櫃。保險櫃緊閉,她釋然地坐下來,坐在保險櫃對麵的沙發上,呆呆地溫情地看著保險櫃。保險櫃裏的錢安然無恙不說明什麼。盧晉桐可以用賭場給他的信用額度,額度內的錢是夠下幾把大注的。但至少那個帶前後花園的房子保住了。她慶幸自己聰明,使了點機關算計,把保險櫃密碼改了。
接下去的一小時,她洗漱打扮,好好吃了一頓早餐,然後來到賭廳裏。昨天圍坐在兩張賭台上的幾個中國賭棍居然還原樣圍坐,比前一天的臉色晦暗許多,頭發看上去都稀疏了,那當然不是一夜間的凋零,隻是因為沒有及時把腦油洗下去而讓頭發黏結打綹,像幾座被風刮跑了茅草的屋頂,露出禿禿的梁來。一夜時間能把人變得這麼醜陋!假如盧晉桐是這些醜陋麵目之一,曉鷗會一聲不吱地走開。她會飛快地返回房間,從保險櫃拿出那五十來萬現鈔,打理好自己的行李,乘最早一班飛機飛回加州。
五十來萬美金對於當時的梅曉鷗是天大一份家產。她會心滿意足一輩子,再不用找男人,而讓男人找她。她可以消消停停地等在那裏,讓男人們一個個找上門來,再讓她一個個篩選下去。怎麼篩選?帶到拉斯維加斯來,隻要他在賭台邊屁股發沉、發黏,篩選就完成了。她會把篩選的後果留在賭桌邊隻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