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梅背後對楚漣說了很多有關父親和小張阿姨的事情。比如他們幾乎每年都會搞一出離婚又結婚的把戲,再比如大弟弟楚洛的陰魂仍然在家裏徘徊。
那時已經是2015年的9月了,楚漣仍然在公司裏上班。
父親和另外一名合夥人把股權賣掉之後,收購了股權的新股東,也是最大的股東擔任了公司的執行董事。新變更的營業執照上寫著這位公司的財神爺(也是冤大頭)名字叫“穆睦”,在周一公司的集體會議上,楚漣也見到了穆睦本尊。
她坐在會議室的主位上,目光依次掃過每一個落座的員工。她的目光落在楚漣的臉上,然後打量了楚漣很長一段時間。她的眼神並不加掩飾,就像欣賞一件工藝品,或者在觀察“這就是公司裏傳說中的關係戶”。楚漣心裏想,也許她在這家公司也呆不長了。
更重要的是,在麵對穆睦的時候,楚漣發現自己內心有些怯,就仿佛穆睦體內蘊藏著某種巨大的力量,而這力量是邪惡的,能夠當場讓楚漣粉身碎骨。這有點嚇人,畢竟從表麵上來看,穆睦還沒有楚漣高,楚漣甚至能毫不費勁地給穆睦來一個過肩摔。
穆睦耐心地聽完了幾個部門的負責人做完了工作流程和情況的彙報,提出了一些疑問,隨後又發表了一段“希望大家齊心協力好好工作”的講話。在說話的時候,她時不時地瞟楚漣一兩眼,搞得楚漣心裏有點發毛。
話說回來,楚漣並不害怕這間公司裏的什麼人,這倒不因為她老爸是公司的前股東,而是她其實沒有那麼看重這份工作。那時她才剛畢業,她總覺得自己還能很快就找到更好的工作,就算公司老總宣布當場炒楚漣的魷魚,楚漣也會毫不在乎地起身拎包走人。
穆睦上任當天,下午她給所有的員工放了半天假,由她自費請所有人去市裏最貴的酒店吃飯。
楚漣有點不想去,不過她找不到拒絕的理由。再說,剛畢業的楚漣其實是個窮鬼,全市最貴的酒店對她來說頗有吸引力。
那家酒店叫做“雲頂”,坐入其中真的就像坐在雲端上一樣,室內盆景裏的幹冰不斷製造出雲霧,在地板表麵漂浮了薄薄的一層,就餐環境非常好。楚漣坐在桌邊時想,如果有一天她掙錢了,掙了很多很多的錢,她會和葉梨卿一同來這裏消費一次。
席間,穆睦不斷地端著酒杯敬酒。她言談舉止看起來很親切,也很有魅力,至少現在大多數同事都認為穆睦不是一個刻薄的上司。楚漣不喝酒,果粒橙在她的杯裏被滿了一次又一次,她不想在穆睦麵前表現出害怕,更重要的是,楚漣不明白這種害怕的情緒是從哪來的。
也許有的人氣場就是不對付。
酒過三巡,楚漣去了衛生間。從隔間出來的時候,她發現穆睦手裏端著一杯酒,正站在洗手池邊等著她。
楚漣轉頭看jsg了看,衛生間沒有其他出口。
她盡量貼著牆走,同時對穆睦點了點頭:“穆總。”
穆睦走過來,攔住了她的去路。楚漣在腦袋裏整個搜刮了一遍自己最近有沒有得罪人,有人有無意之中搶了別人的女朋友之類的。但真的沒有,除非穆睦和葉梨卿存在什麼關係,或者林雨菱後知後覺地要收拾楚漣。
穆睦搖晃著手中的酒杯:“你真的不喝酒嗎?”
楚漣勉強笑笑:“酒精過敏,不好意思。”
穆睦若有所思地盯著楚漣。她踩著十幾厘米的高跟鞋,所以海拔比楚漣還高了一點,在衛生間的燈光下,她塗得鮮紅的嘴唇閃爍著危險的光澤。
“可能你不是酒精過敏,”她說,“是有人不讓你喝酒。”
“我爸不讓我喝酒。”楚漣說。她老爹也許說過一兩次“女孩在外麵不要喝酒,如果被灌醉就麻煩了”,正好適合被楚漣推出來當擋箭牌。她絕對不會在穆睦麵前提到葉梨卿。
穆睦斜倚著牆麵,輕輕晃著杯中的液體,若有所思。那種危險的感覺又從楚漣的心底浮現出來,自四麵八方將她包裹住。
“好吧,也許你要慢慢適應。成年人,應該稍微放縱一下自己。”她說著,喝了一口杯中的酒,然後她繞開了楚漣,從衛生間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