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等他長大?為什麼?”楚漣的腦子還沒有完全灌滿酒精,她馬上就猜到了,“你想要等他心智比較成熟的時候,帶他來到那個世界。”
楚漣沒有繼續追問。她知道,即使楚萬佑明確地提出了自己的要求,他也就會像其他人那樣遭遇不幸……葉梨卿這樣的行為,又和顧澄利用林雨菱有什麼本質區別?
可能是因為喝了酒,楚漣覺得自己想得比平時要更多。隻是所有的思緒不可避免都鑽入了死胡同,而且沒有答案。屬於“它”的世界也並非答案,而是將一切都攪亂,最後沉澱下來的是永恒的痛苦。
喝完酒之後,葉梨卿主動去收拾了桌子,楚漣站起身,她覺得腦袋有點暈。不過那感覺不差,在酒精把她的肝破壞殆盡之前,這種感覺真的還不錯。當她抬起頭的時候,紅色天體仿佛就懸在她的頭頂,也許“它”一直都在等待著她,在她出生之前,一直到死後。
葉梨卿忙完了,她走過來,主動抱住楚漣,和她分享了一個大料味的,不,金酒味的吻。天氣逐漸炎熱,從敞開的窗戶吹進來溫暖而沉醉的風。楚漣又聞到了葉梨卿身上香水的氣味,像一個遙遠的幻夢。
時間的氣息。謝爾賓斯基三角形,無法抗拒的命運。
葉梨卿今天很主動,就好像她對楚漣一直懷有某種愧疚。當她的親吻順著楚漣的臉頰延伸到下頜線的時候,楚漣感覺像是有雪花飄落在她的側臉上。然後她們走到了臥室,就像是在雲霧上飄過去的一樣。葉梨卿躺在床上,頭發像某種又厚又滑的緞子在枕頭上散開,酒精像是楚漣的一樁武器,又是她觀察這個世界的鏡片。
“一個人一輩子裏會愛上多少人?”葉梨卿輕聲問。
“也許很多吧。”楚漣說。
“我想,可能最多兩個。”葉梨卿若有所思。她可能是在對比娜佳和楚漣,而楚漣又在對比林雨菱和葉梨卿。可是林雨菱和葉梨卿並沒有什麼可比性,就像她也從來沒想過把娜佳列入假想敵的名單。
“我很愛你。”楚漣轉過頭,看著葉梨卿。
“我也是。”葉梨卿翻了個身,主動吻了楚漣。
“我能去做我想做的事嗎?”楚漣問。
“今晚你想做什麼都行。”葉梨卿說著,她稍微坐起身,調整出一個更舒服點的姿勢。
“我是說今晚之後,和顧澄有關的這件事,我想要做點什麼。”楚漣發現自己正抓著葉梨卿的手臂,就像小時候,和葉梨卿穿過黑夜與死亡的察裏津河畔。
葉梨卿問:“你想要對抗‘它’?”
顧澄也曾這麼問過葉梨卿,葉梨卿當時回答的是“它”是不可對抗的。
“螞蟻也有可怕的時候,”楚漣說,不過她不想說得太多,現在不是煞風景的時候,“就像人一樣。”
牆上海報裏巴瑞辛尼科夫正盯著她們,笑容空洞。
她們度過了一個肉|欲而疲憊的夜晚。楚漣覺得很滿足,但也很累,就像跑完一場馬拉鬆,或者和林真惠虛與委蛇地談判過那種累。不過她覺得很滿足,就這點滿足就像寶石一樣在她空虛的生命中閃亮,或者是她人生這本無聊中唯一可圈可點的有趣篇章。
顧澄過了兩天又上門了,還搬來了一個巨大的泡沫箱,裏麵塞的是嶄新的盤子——繪著金紅的圖案,頗有俄羅斯風情。
“來,換盤子。”顧澄高高興興地說,看她那神氣,好像不是過來賠葉梨卿的盤子,而是過來給葉梨卿送大禮的。
在她和葉梨卿開始把盤子往櫥櫃裏一個一個擺好的時候,楚漣也跟著進了廚房。
“遲永寒身體怎麼樣了?”楚漣問。
顧澄的動作僵了一下。
“挺好的。”她說。
遲永寒的身體當然是挺好的,但是林雨菱不太好。她最近一直在空間裏發說說,每一條楚漣都在認真地看。她每天都在做一大堆檢查,b超、核磁共振,還有CT。醫生說也許能保住一側卵巢和子宮,但是風險還是有些大。醫生告訴她,存活率可能隻有一半。楚漣加入的一個校友群裏開始為林雨菱發起籌款,隻是響應者寥寥。
楚漣一直在想著這個問題,為什麼顧澄會挑中林雨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