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楚漣的心髒還在怦怦狂跳,她勉強平複了一下心情，把檔杆推到了R檔。
滋滋啦啦的電流聲又響起了，楚漣一開始還以為是金牛座的車載音響出了故障,她在那些音響按鈕上亂按一氣，才意識到音響根本就沒有開。她試圖從那種電流聲中再度辨認出死者的聲音，但什麼都沒有聽到。
每當她夢遊的時候，她都會不由自主地被死亡所吸引,而且前兩次夢遊都碰到了比較可怕的惡□□故,所以楚漣可以斷定,吸引她夢遊的死亡，都是非正常死亡。而她這回出現在遲永寒的小區裏，她很容易就想到是遲永寒出事了。
遲永寒剛跟顧澄提了分手,就出事了？不會是顧澄想不開,跑到遲永寒家裏來了個激情殺人？不過楚漣現在完全沒有心情去遲永寒家中一探究竟,也許是出於本能的意識，叫囂著讓她趕緊離開這個是非之地。不過在那之前,她最好還是確認一下顧澄有沒有在這個小區。
這回楚漣夢遊得運氣很好,睡前她把手機揣進了睡褲的口袋裏，夢遊的時候帶了手機。她立刻給葉梨卿打去了電話。
“你還在顧澄那裏嗎？”她問。
“我在她家，顧澄吐了兩回,這會兒睡著了,”葉梨卿聲音壓得很低，好像是怕把顧澄吵醒，“你怎麼還沒睡？”
“嗯……沒怎麼,就是看你沒回家,有點擔心你，”楚漣撒謊了,她覺得現在不是一個告訴葉梨卿她剛剛夢遊過的好時機，“早點回來，路上注意安全。”
“好，”葉梨卿聲音很溫柔，“不要等我，早點睡哦，晚安。”
“你什麼時候起的？”楚漣揉著眼睛走到客廳。葉梨卿的臉色並沒有太大變化，隻是頭發亂了。
楚漣怔了一下。沒錯，她早就想到——早就知道。隻是昨晚她還懷著一些微小的僥幸心理，她隻是夢遊到了遲永寒居住的小區，一座小區裏住了那麼多人，死者不一定是遲永寒，也許會是別人。
“不太好。”葉梨卿憂心忡忡地又喝了一口咖啡，她以前從來不喝咖啡的。
“我昨晚沒睡，”葉梨卿揉揉眼睛，長歎了一口氣，“出大事了，遲永寒死了。”
說實在的，這封遺書讓楚漣對遲永寒頗有點刮目相看，畢竟遲永寒那句她和顧澄隻是各取所需給她很深的印象，她一直以為遲永寒其實是個精致利己主義，隻是沒有想到，在某些方麵，遲永寒有種出乎意料的倔強。畢竟她從楚漣口中聽到事情真相之後，隻花了三天時間，就完成了踹掉顧澄和自殺一條龍，雖然這麼形容會顯得很地獄。
“顧澄現在怎麼樣？”楚漣問。
楚漣掛了電話，她發現自己手心滲出來很多汗。她坐在方向盤後麵，像是突然忘記自己在幹什麼一般，仿佛有短暫的一刻，理智已經飄飄然離她而去，她甚至都擔心自己突然會掛上D檔，重踩油門朝前亂衝。死後就能見到“它”，但不一定是死，才能見到“它”。支配者無處不在。
另外楚漣還能確認一點，遲永寒並不愛顧澄。她熱愛生命，愛趙書婷，愛被她所認可的是非觀，但她真的不愛顧澄。
楚漣感覺到自己周邊黑色的網正在緩緩收緊，而她就順著這張網的邊緣絕望而仔細地摸索著，希望能夠找出任何破綻。
踹掉顧澄，是為了趙書婷；自殺，是為了林雨菱，哪怕遲永寒和林雨菱素不相識。
第二天早上，楚漣早早就醒過來了，葉梨卿正坐在客廳裏喝咖啡，屋子裏好大一股咖啡味。
現場的筆記本電腦上，遲永寒留下了兩封遺書，一封是給她父母的，一封是給“她所有的朋友”（甚至包括顧澄，甚至沒有單獨給顧澄寫隻言片語），遺書內容都差不多，她通過某種渠道了解到，她其實早就應該死於卵巢癌，而能夠活下來，她本來以為是有奇跡，後來她發現這並不是奇跡，她隻是偷走了另外一個女孩的時間。遲永寒無法接受這個結果，她可以忍受病痛，但她不想讓別人的生命為自己鋪路。她不知道現在自己自殺，是否還能挽回那個女孩的晟敏，但她也隻能做到這一步。當她接觸到不屬於這個世界的黑暗時，她已經沒有退路了。
顧澄總會愛上不愛她的人。
楚漣重新把倒擋掛好，在倒車影像的幫助下，小心翼翼把車倒了出去。午夜十二點，城市道路不再擁堵，楚漣很快就把車開了回去，葉梨卿還沒有回來。她在床上躺了一會兒就睡著了，直到她睡著前，葉梨卿還沒有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