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年來,楚漣和葉梨卿當然也做過幾次,有時候晚上閑著也是閑著,這很容易理解。沒有顧澄,她們也會有別的朋友,哪怕“葉梨卿的朋友”和“楚漣的朋友”這兩個集合並沒有相交。她們的感情沒有問題,隻是提前進入了老夫老妻的階段,葉梨卿是個缺乏激情的人,楚漣早就知道,而且她會無限包容。隻是眼下不是思考兩人關係何去何從的時候,她們需要麵對的是更多、更複雜的事情。
楚漣鬆開了葉梨卿,在那一瞬間,她覺得自己看到的不是葉梨卿,不是夜色,不是宇宙,而是隧道一般無休無止的時間。死去的人永遠要比活著的人多,而那個世界,超乎想象,超乎理解,不可靠近,凡是接觸的,都會遭遇不幸。
她們一同走向了樓道。樓道安保係統很完善,上樓需要輸入密碼,不過對於葉梨卿而言,這種門根本就攔不住她,楚漣相信這種門很快應該也攔不住自己了;幾乎沒費什麼力氣,她們就來到了父親家門口,葉梨卿本來還想故技重施直接進去,但楚漣覺得好歹這是她爸家,她不能像個土匪直接進去。
楚漣先是敲了敲門,伴隨著她的敲門聲,滋滋啦啦的電流聲響了起來,這回聲音不是若隱若現的,而是格外響,在高頻的噪音中仿佛透露出危險的信號。
弄亂了。弄亂了。弄亂了。快跑,快跑,趁著還來得及……
楚漣強行壓抑住自己內心的不安。她聽到門後麵傳來另外一個聲音,是她父親帶著濃濃的睡意和惱火的“誰啊”,那聲音是真實世界所存在的聲音,並非是幻覺。
“爸,是我。”楚漣盡量用正常的語氣大聲說。隔著門,楚漣還聽到了小弟弟楚萬佑被驚醒的哭聲,但不是那種嬰兒酣暢淋漓的嚎啕大哭,而是像貓一樣,幾乎是哼唧。葉梨卿站在楚漣身邊,眉頭一直皺著,不過看她的模樣,與其說是擔心,不如說是在……期待。
楚漣聽到她老爹叨咕了幾句,然後拖鞋趿拉的聲音由遠及近,經過了客廳——然後,腳步停住了。楚漣又等待了幾秒,她幾乎都不耐煩了,想要從口袋中翻出父親家的鑰匙——她父親給過她家門鑰匙,大概是作為承認楚漣還是他親生閨女的一種憑證,而楚漣相信父親給她鑰匙唯一理由,就是她不會不請自來。
除了她會在淩晨一點的時候猛敲門。
門裏的動靜又出現了,這回格外巨大,什麼東西翻倒在地板上的巨響、楚萬佑哇哇大哭聲,將這一切都蓋過去的是父親的咆哮,非要讓楚漣形容的話,她覺得就像是一隻被捕獸夾夾住的野獸,而且還是老年的野獸。
“張雪!張雪你怎麼了!你糊塗啊,你怎麼這麼想不開啊!”
楚漣下樓的時候,看著樓下停靠的警車和救護車頂閃爍的紅藍光。在那閃動的光線之間,她好像產生幻覺,透過警燈的光線,她能夠直直地看到屬於“它”的世界。她看到了林真惠,不過不是幹練瀟灑的女強人穆睦,而是那個精神失常,渾身髒兮兮的林真惠,倚靠著車頭,直勾勾看著她。
“你是死者的……呃、繼女?呃、呃,我是說,後女兒?是你報的警?”
林真惠消失了,站在車頭那裏是個年輕的民警,他一手扶著胸`前的執法記錄儀,詢問著楚漣。楚漣配合著民警的詢問,同時用眼角餘光尋找著葉梨卿。葉梨卿一直在大樓附近遊蕩,她一定在尋找著什麼。她剛才告訴楚漣,她等這一天很久了。楚萬佑還沒有長大,但他兩歲多了,已經會說話,會簡單表達自己的想法了。
“所以為什麼你會淩晨一點預感到你後媽會出事呢?”民警問。旁邊有個老民警拍了他一下,好像是批評他問了個蠢問題。
“我做了個噩夢,醒來的時候感覺不對頭,覺得一定要過來看看,你看我連睡衣都沒有換。”楚漣麵不改色地扯著謊。
她一直到早上快十點才回到家裏,累得不行,去浴室衝了個澡就倒在了床上。她現在已經過了二十五歲,不是二十歲,身體經不起這樣的折騰了。
淩晨一點,楚漣敲響了父親家的門,父親爬起來給她開門,在經過客廳時,他發現客廳裏亮著一盞充電的小夜燈——之前小張阿姨為了方便半夜起來喂奶買的,而小張阿姨在客廳通往陽台的門把手上掛了一根風衣上的腰帶,上吊自殺了。
說來確實也很離奇,不管是風衣腰帶和門把手的結實程度,還是小張阿姨那匪夷所思的上吊姿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