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通訊的訊號不太好,一條簡短的信息,足足花了十分鍾才發送成功。

襲淵關掉通訊器,懷裏的阮秋輕輕動了動,似乎睡得不怎麼安穩。

雙人沙發空間有限,襲淵打算將他帶去床上。

他正要站起身,想起上一次這麼做了之後,阮秋好像不高興。

就在襲淵遲疑時,阮秋醒了。

他還未完全清醒,打了個哈欠坐起來,迷茫困倦的雙眼望向襲淵。

襲淵伸手抱他,指腹輕柔抹掉他眼尾沁出的淚光:“一起睡?”

阮秋沒反應過來,迷迷糊糊的:“什麼?”

襲淵又耐心重複了一遍:“和我一起,睡覺。”

沒了擋板,阮秋便會一直在他的視線內。

阮秋這回聽清了,他視線躲閃著:“我……自己睡吧。”

阮秋此時已經幾乎放棄抵抗,想著要不要再爭取一下,把自己的被子從小床帶過去……

——阮秋,是襲淵的人形抑製劑。

齊禮也沒睡,隨口問了一句情況,得知襲淵不再失控,似乎真的恢複了。

他動作熟練,從角落翻出一大塊鐵矽,激動地用袖子擦了擦。

趙江默默掀開被子躺好,心中對襲淵和阮秋的關係又有了新的認知。

距離他上一次征求別人的意願,已經久遠到記不清了。

而且今晚,他是怕碰到襲淵的傷口,被抱著的時候才沒怎麼掙紮,後來還不小心在他懷裏睡著了。

所以阮秋拒絕,不願意和他一起睡。

此刻已是淩晨,窗外的光線微亮,平日裏籠罩的紅光卻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層白霧,像雲一樣漂浮在高空。

襲淵盯著阮秋看了兩秒,突然傾身靠近,將他壓在沙發上。

隨後襲淵站起身,徒手將隔間的鐵質擋板拆掉。

一個聯盟軍從廢墟後方出來,將地上的居民移至角落,脫下衣服和鞋子換到自己身上,並使用手中的識別儀掃描他的麵部特征。

阮秋頓時安靜,坐在床邊抬起頭,一雙琉璃般的淺瞳望向他。

極夜即將到來,驟降的氣溫也會影響機械兵的能源,它們需要休眠。

針管帶毒素,在瞬息之間發作,居民的精神力與體能太低,當即毫無反抗地倒下。

趙江回想起被襲淵殺掉的那夥人的慘狀,張了張口欲言又止。

襲淵勾起唇角,按住阮秋的後腰,抱著他從沙發上起來。

下午時分,一個居民在廢墟堆中遊蕩,不斷搜尋可以賣錢的合金。

走廊外,從襲淵房間裏傳出的聲響驚動了趙江,他神經緊繃,等了許久不見再有異樣,才稍稍放鬆。

節日當天的混亂,有居民向管理所通報,但管理所也隻是安排幾隻機械兵前來收拾殘局,將地上的屍體帶走銷毀。

“襲淵!”他有些惱了,又羞又氣地喊襲淵的名字,推他的下巴讓他離自己遠一點。

昨晚他幾乎是死裏逃生,襲淵追上他和阮秋的時候,是當真想要殺了他,並且像捏死一隻螞蟻一樣簡單。

這時,一支極細的針管從遠處飛來,準確刺入他頸側的血管。

他現在後悔了,就應該直接帶阮秋去他的床上,不願意也得去。

聽到他的回答,襲淵的表情細微變化,沉著眼眸。

襲淵屈腿蹲下來,摸著阮秋耳邊的發絲:“睡吧。”

活動場地內的各種雜物被陸陸續續收走,天氣變冷,外出的人越來越少。

他極少做這種事,以往任何時候、麵對任何人,向來都隻有他占絕對的主導。

他疑惑道:“外麵把他傳得那麼可怕,我怎麼覺得……也還好?”

也隻有阮秋,對襲淵而言是不一樣的。

識別儀掃描完畢,數據被上傳至一旁的小盒子裏。

如果不是阮秋……

連趙江都以為他們是戀人,可他們並不是。

阮秋掙紮不過,襲淵力氣太大,簡直像一尊擁有體溫的雕塑,捏住他的手腕他就沒了力氣,像逗貓一樣禁錮著他。

他的精神力還不穩定,也許這幾天還會頭痛失控,阮秋其實更應該離他遠一點。

洛倫水星的秩序向來鬆散,星球管理所隻在每年的人口排查時出現。

趙江一晚上沒睡,在外麵守了很久,確認一切如常才回了房間。

然而襲淵轉身走向隔間,將他放到了小床上。

一刻鍾後,聯盟軍打開盒子,從裏麵取出一張薄薄的透明膜。

他將透明膜覆蓋到臉上,經過幾秒鍾的調整,麵容赫然與地上倒下的居民變得一模一樣,肉眼看不出區別。

這種麵部偽裝可以維持七八天不變形,需要儀器才能檢測出來,而洛倫水星根本沒有這種東西。

極夜即將到來,低溫和大雪也會影響他們這次任務的行動,聯盟軍有三人用這種方式,悄無聲息地潛入居民當中。

聯盟軍收起盒子,走到先前的地方,撿起地上的鐵矽塊。

這時,有個居民在遠處喊他,揮手招呼他過去。

聯盟軍耳骨處佩戴著一枚微型傳呼器,星船裏的同伴正查詢著資料,告訴他這張臉擁有者的基本情況,住址以及家庭成員、性格特征等等。

他一一牢記,神色鎮定,朝剛才喊他那個居民的方向走去。

寒露節過後的第三天,洛倫水星的溫度降到個位數,白天的光線開始變得與晚上一樣昏暗。

阮秋穿上了厚外套,站在窗邊朝院外望去,想知道什麼時候才會下雪。

氣候播報早就通知了可能會有小雪,今天一下子變得這麼冷,卻隻下了一場雨。

他有些失望,捂了捂冰涼的指尖,從桌前倒了杯剛燒熱的水,給襲淵送過去。

襲淵接過水,喝了一小口,將杯子放在茶幾上。

機械盒正在為他上藥換繃帶,他身體的恢複力極強,才過了兩天,後肩的傷看著已無大礙。

屋內擺放著一個圓形的爐子,裏麵燃燒著炭石,驅散了屋內的大部分寒氣,但仍舊有些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