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拾檀:“……”

當真不知道他是誰,還是在裝模作樣?

此人似乎懷揣著某種秘密,或與照夜寒山上的刺殺有關。

思忖一瞬,謝拾檀沒有立即離開。

見謝拾檀再次變成啞巴,溪蘭燼若有所思。

不願談及這個問題,有三種情況,要麼對他懷有警惕,要麼青春期叛逆和家裏鬧翻了,要麼就是,沒有家人了。

無論是哪種情況,在他們還不太熟的情況下,都不適合再問下去。

溪蘭燼收了這個話題,轉而又問:“你好幾日沒有進食,餓不餓,要不要吃點東西?”

謝拾檀辟穀幾百年,就算現在半殘不廢,也不需要進食。

又不吭聲了。

看來是不需要。

雖然這小美人醒來不到一刻鍾,說話不到三句,不過溪蘭燼感覺自己已經有點習慣他的脾氣,知道該怎麼和他相處了。

見過謝拾檀的原型,溪蘭燼對他不需要進食也不奇怪,點點頭,從懷裏掏出醫館買的藥,倒出一枚:“既然不吃飯,那你該吃藥了。”

謝拾檀看不見,神識也無法掃出,本就靈敏的嗅覺就愈發敏銳起來。

他能嗅到溪蘭燼身上陽光般暖融融的氣息。

還有他手上那枚粗劣的藥丸味道。

是治愈風寒的藥,除了一味靈力低微的藥材外,沒有夾雜其他的東西。

無暗害之心,亦於他無任何用處。

謝拾檀語調淡淡的:“不必。”

溪蘭燼心道,看來小弟弟跟他一樣討厭吃藥,這藥丸聞起來是挺苦的。

還好他參加過帶娃綜藝,有哄孩子的經驗。

溪蘭燼早有準備,翻手從儲物玉佩裏拿出幾顆圓溜溜、紅彤彤,看起來煞是可愛的小果子。

他把東西一起遞到謝拾檀麵前,笑吟吟道:“乖乖吃了藥,就獎勵你甜甜的小果子吃。”

謝拾檀:“……”

謝拾檀:“不需要。”

對待原型十分可愛、外貌性格又格外戳自己喜好的小美人,溪蘭燼有著十二萬分的耐心:“嗯嗯,我知道,小謝身體最好了,一點也不需要,但這藥是我掏空身上靈石買的,就算不給藥麵子,也給靈石一點麵子嘛,還有甜甜的小果子吃哦?”

謝拾檀的額角輕輕跳了跳。

向來無人敢在妄生仙尊麵前聒噪。

當年魔祖出世,禍亂結束後,謝拾檀提著劍,一家家進行清算。

澹月宗的講道大殿之前,鮮血在他靴底流淌成河,倒映著那片如雪的白衣,以及冰冷的劍鋒。

沒有人吭聲。

因為敢叫嚷的都已經倒在了地上。

可是這樣熟悉的聒噪又讓謝拾檀有些微微失神。

他想起了一個人。

他安靜幾瞬,為避免此人再胡說八道、絮絮聒聒,略吸了口氣,冷著臉一把接過藥丸,丟進口中,咽了下去。

像是他做了什麼了不得的事似的,溪蘭燼立刻使勁拍掌鼓勵誇獎:“小謝真棒!”

無名火大。

謝拾檀忍了忍,優美的唇峰抿了抿,冷冷擠出兩個字:“出去。”

溪蘭燼才不出去。

他挪開椅子,把小二備的厚褥子鋪到地上,施了個加熱術,褥子立刻變得暖烘蓬鬆。

溪蘭燼美美地躺下,嗓音惓懶:“別鬧,這幾日趕路,睡覺我都是左右眼輪崗的,快給我困死了,得補會兒覺,你吃完藥也再睡會兒,回頭我們再去找其他大夫給你看看。”

說完,被子一拉,長睫一合,效率極高地沉入了夢鄉。

謝拾檀的聽覺敏銳,溪蘭燼的每一個動作經由聲音傳來後,自然浮現在他腦海中。

他一動不動地坐在架子床上,良久,緩緩低俯下`身,雪白的長發隨著動作紛紛滑落,細軟微涼,落到溪蘭燼的臉頰上。

玉石般的指尖遞到溪蘭燼喉間,五指收攏時,溫度透過細膩的肌膚染上手指,貼在掌心下的脈搏平穩地跳動著。

沒有一絲錯亂。

不是在裝睡。

溪蘭燼的臉頰被微涼的白發蹭了幾下,有些癢,不知道夢到了什麼,忽然翻了個身,沙啞的嗓音嘿嘿嘿:“小貓咪……嘿嘿嘿,你生下來就是要給爸爸親的……”

謝拾檀:“……”

就在此時,他聽到了一點細微的聲音。

樓梯下,客棧小二點頭哈腰的,正和幾個青衣修士說著話:“對對,和仙師您畫像上的人長得一樣,小的記得很清楚,這位客官還帶著位病歪歪昏睡的少年,好像是他弟弟,就在樓上左拐第二間房裏……”

頓了頓,謝拾檀慢慢收回了手,並不打算提醒溪蘭燼。

方才秒睡入夢的溪蘭燼被隨手布下的結界驚醒,無聲睜開了眼。

他順勢握住謝拾檀的手腕,將他扯到身邊,指尖抵著下唇,安慰他似的,低低地“噓”了聲:“別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