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店小二恭恭敬敬地領著十來個青衣修士踏上了樓梯。
宴星洲凡人雖多，但地盤是四大洲中最大的，總能發掘到幾塊靈氣富裕、遠離塵囂的地兒，所以修仙門派其實也不少。
修界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兩大門派——藥穀和占星樓，就在宴星洲。
前者風評最好，分內外兩門，外門弟子行走俗世，專為凡人看病，救死扶傷，內門弟子為修士診治，懸壺濟世，享盡凡人愛戴與修界禮遇。
後者最被人惱，因為占星樓沒幾個正常人，整日裏神神叨叨，花大價錢請他們卜一卦，往往隻會得來幾句狗屁不通的箴言，問就是天機不可泄露，再問就是泄露得加錢。
不過仁仙城這個偏僻的小地方，並不在這兩大派的庇護範圍，統轄這一片的，是飛虹門。
本來就是個不大的門派，仁仙城又處於邊緣地帶，凡人很少見到上頭的仙師，所以小二見到仙師來時，甚是惶恐。
尤其這群仙師裏，還有個被稱為“少主”的。
被稱為少主的，是個臉色蒼白的年輕人，眼底下微微青黑，步伐不似其他人穩健，眉眼堆積著陰翳，把那副還算英俊的相貌勾勒出幾分瘮人的寒。
能在那種時候，翻開術法書，在三息之間學會一個對他這個境界而言頗為困難的新法術，唯有一種可能。
這獨眼修士是飛虹門的堂主，突破元嬰失敗後，修為倒退，終身都隻能困在金丹中期，難以再進寸厘了，被飛虹門門主派在宋曄身邊，負責保護他。
宋曄不耐煩極了：“東張西望什麼，莫不是想通風報信？帶路！”
謝拾檀這輩子第一次有這種經曆，闔著眼，不是很想說話。
隻有小二的腳步停了一下，不禁陷入思索。
兩個壽元衰竭的凡人而已，宋曄等人急著上樓抓人，眼角餘光都沒停留一下，徑直路過。
“是！”
聽到溪蘭燼的聲音，閉著雙眸的謝拾檀才略微偏了偏頭。
宋曄的臉色瞬間冷了下來，反手一把掐住小二的脖子：“人呢？你不是說他們沒出去過嗎？”
倒是站在人群最後的獨眼修士忽然意識到了什麼似的，開口道：“少主且將他放下，我問句話——你方才在外麵張望什麼？”
恐怕不是。
裏頭聽起來靜悄悄的，幾個青衣修士對視一眼，心裏忽然暗道不好，猛地抬腳踹開房門，拔劍衝進屋中——
要是在眼皮子底下放跑了獵物，他不介意把這座客棧的人都殺了。
從未有過避小小的築基期和金丹期風頭的經曆。
凡人的命，在大多數修士眼中，比螻蟻還微不足道。
冰清玉潔的小美人不喜歡被觸碰，溪蘭燼拎著他的袖擺，小心翼翼地不沾到他的皮膚。
運氣？
溪蘭燼捏著謝拾檀的衣袖，腳尖一點，帶他縱身躍起，回頭瞄了眼已經看不到輪廓的仁仙城，唇角勾了勾：“我的運氣不錯，第一次施展幻化術就成功了，幸好那個金丹期沒注意我們，他再多掃一眼，我們就露餡了。”
窗戶沒開，後院蹲守的人也沒蹲到人，顯然不是跳窗跑的。
店小二掙紮著嗬嗬直喘，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店小二被那道視線盯著，後背一片森寒，立刻閉嘴，不敢再說話，僵硬地陪著笑將人引到了客房門前。
幾個青衣修士齊齊應是：“回少主，已經安排好了。”
免得又被當流氓變態。
他剛剛用的幻化術，是記錄在《修真界基礎術法大全》裏，比較難那一梯隊的法術。
但直接迎上那群人才是傻帽，事態緊急，溪蘭燼就冒險選擇了這個法術。
小二被掐得呼吸不暢、麵色發紫，隻差一口氣就要窒息而亡，鉗製一鬆，立刻軟倒在地，渾身浸透了汗，捂著胸口，拚命呼吸著，從指尖到聲音都在發抖：“小、小的方才想，剛剛路過的那對老夫妻，好像、好像有點眼生……”
想到抓住人後的事，宋曄的臉色好看了一點，眼底逐漸升起幾分興奮，朝著樓上邁步的腳步都輕快了起來，舔了舔嘴唇，迫不及待想把人抓到手。
宋曄和獨眼修士對視一眼，同時意識到了什麼，臉色霎時不太好看。
畢竟向來隻有妄生仙尊提劍殺人，殺的還都是跺跺腳就能震塌一方的大能，尋常人都不配死在仙尊劍下。
在宋曄一行人踹開屋門的時候，溪蘭燼已經帶著謝拾檀用輕身術奔出城門，鑽進了幾十裏外的一片杏花林中。
估計已經被發現了，溪蘭燼也就不再繼續偽裝，把自己身上的老婆婆幻化術解除後，又扭頭幫身邊的老頭子解除了，嘖嘖道：“小謝啊，小小年紀，怎麼就那麼要麵子呢，要你裝老婆婆還不肯，耽擱了那兩下，差點沒能跑出來。”
和斂息術相似，這個法術對靈力的要求不高，反倒對神識的強度要求高，所以低階修士往往難以修成，而且很容易露出破綻。
神魂強悍，神識遠超修為境界。
一行人無聲無息往樓上走時，正好下來兩個人，是一對老夫妻，看起來頗為年邁，走路顫顫巍巍的，見到這氣勢洶洶的一群人，嚇得腳步都加快了，錯過他們，往樓下去。
飛虹門少主宋曄踏上階梯時步子一頓：“叫幾個人看好後院，那賤人滑溜得很。”
宋曄的築基中期是靠丹藥堆上來，和人鬥法就會原形畢露，連築基初期都打不過，所以惜命得很，對獨眼修士還算有幾分尊敬，聞言勉強按下不耐，鬆開了手。
宋曄陰沉沉的：“抓到直接打斷腿，留口氣，注意別傷到臉。”
這幾日，客棧裏有這麼對老夫妻住進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