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軍帽的帽簷轉到腦後,貼著一叢低矮的灌木,盡量讓自己融進灌木的陰影,慢慢地爬過山脊線,這才將這座山頭的南坡景象收在眼底。
野芭蕉林,竹林在山腳處掩映著一條露出模糊痕跡的土路。在黑沉沉的無月夜色中,隻能依靠鑒別植被線的輪廓、走向來辨識出這條土路的存在。
“老土公路?!”
鄭尚武的大腦一下興奮起來,原來部隊與老土公路之間隻隔兩個山頭!
確定附近沒有敵情,“瞿瞿”幾聲昆蟲叫後,兩名戰士也學著副班長的模樣貼著樹根越過山脊線來到鄭尚武身邊。衝鋒槍手曾慶立即趴在地上潛聽,步槍手張勇則掏出了蒙著紅布的手電,向著山體的方向扭亮了,一起觀看鄭尚武手中的小幅地圖。
對照山形地勢,粗略估計附近幾座山頭的標高,鄭尚武基本可以確定,763高地就是自己身處的山頭!部隊在高地上完全能夠用火力封鎖老土公路,卻不知為何越軍沒有在此設防?至少,班哨應該派出一個兩個吧?他又仔細打量南邊一裏遠處的山頭,地圖上沒有標示那山頭的高度,通過目測卻可以肯定那山頭比763還高那麼幾米,越軍可能據守在那個山頭!該死的法國地圖!
鄭尚武三兩下收好地圖,張勇也收起了手電。
“附近肯定有敵人,你回去請連長組織對高地的全麵搜索。”鄭尚武用右肘拐了一下趴在身邊的張勇。
“有動靜。”潛聽的曾慶用似乎在胸腔裏滾動的聲音通報著。在旱季山地叢林中,夜間偵察的主要手段就是潛聽。
鄭尚武將耳朵貼在地麵上,落進他耳朵裏的,有張勇匍匐著沿原路返回的係索聲,也有隱約的談話聲和鐵鎬挖掘聲,當然最大的動靜是北邊傳來的爆炸聲。
不久,張勇帶著王安國摸了上來。
鄭尚武把聲音壓在喉嚨口彙報道:“副連,我猜,這裏就是763,對麵山頭上才有越軍的警戒陣地。北邊的動靜讓對麵的敵人慌了神,說話的聲音很大,還在趕修工事。”
“發現遊動哨沒?”王安國用比鄭尚武更低的音量詢問著。
鄭尚武搖搖頭,歪向腦後的軍帽讓他搖頭的動作很滑稽。
“就地警戒休息!”王安國故意用嚴厲的語調打消自己心中的緊張和一些發笑的衝動。此時,緊張的情緒很容易通過任何一種情感表露出來,作為副連長,他不願意在別人麵前流露出什麼來。前些年的混亂已經讓人們,特別是幹部,學會了隱藏自己的思想和情感。
說完,王安國就轉身回頭,照樣匍匐著回到北坡。
副連長剛走,潛聽的曾慶“噓”了一聲,伸手指向山邊的野芭蕉林。
三個黑影出現在芭蕉林的林緣邊。
越軍的遊動哨!半夜裏,以典型的戰鬥搜索隊形出現在眼前的,肯定是越軍!
鄭尚武向後看了一眼,副連長已經遠去,又不能大聲喊他回來指揮。那麼,這裏的指揮員就是他這個小小的副班長了!
打,槍一響就會驚動對麵山頭上的敵人;不打,敵軍遊動哨肯定會發現我尖刀連的動靜,一樣驚動敵人。但是,尖刀連還在開進,還沒有充分的作戰準備,對麵山頭的越軍陣地情況還沒有偵察清楚,貿然進攻敵軍,勢必受到早有準備的敵軍依靠地利的重大殺傷。
唯一的辦法,是悄悄地控製住敵軍的遊動哨,然後主動偵察敵軍陣地情況,為全連爭取發動進攻的時間。
三對三!
鄭尚武向曾慶和張勇看了看,估摸著能不能在不鬧出大動靜的前提下,將敵軍遊動哨控製住?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敵軍遊動哨,沿著芭蕉林和灌木叢邊隱約可見的小路正向高地北坡運動。一旦他們繞過山鞍進入北坡,尖刀連一百五十號人的動作必然被其察覺,報警的槍聲也將響起!其結果是尖刀連在無陣地依托的條件下被對麵的越軍纏住,要履行阻擊南邊敵人援軍,北邊潰軍的任務就更加困難了。
鄭尚武打了一個“跟我上”的手勢,提槍矮身向越軍遊動哨運動過去。他的左右是曾慶和張勇。
三個人都明白目前的形勢,也能領會到自己應當擔負起的責任。此時,戰前的緊張甚至恐懼,浪漫的想當英雄的念頭都被拋在腦後,他們一門心思的,是利用山上的一叢叢灌木,悄悄地接近敵人運動方向上的前路,然後突然出擊控製住三名越軍遊動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