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彰阿利用幾十年的“衡文大權”,利用門生故舊,廣樹黨羽,時稱“穆黨”。凡是他想要推薦或打擊的人,沒有不成功的。例如羅敦衍、何桂清、張芾是同年翰林,張、何散館後都拜穆為“老師”,唯羅敦衍不拜。結果張、何同得考差,唯羅因“年輕”未得考差。實際上羅敦衍是三人中年歲最長的,在上諭待發時,穆彰阿惱羅不拜自己為師,竟讓皇帝收回了成命。
曾國藩會考之時,總裁官即為穆彰阿。考試之後,曾國藩如式拜見了穆彰阿,穆對曾的文章、學問和行事都很讚賞。1843年翰林散館大比,穆彰阿又是總考官。試後,曾國藩又親拜了穆氏,並把自己的考卷謄清,呈給了穆彰阿,於是曾國藩又得了好成績。
不僅如此,穆彰阿還對曾國藩覲見皇帝、升官晉爵的關鍵之處直接指點扶持。有一次,皇帝要召見曾國藩,曾預先到穆彰阿處請教對答的內容。穆彰阿讓一個幹練的文員告訴曾國藩,以四百兩的酬金贈送某內監,可買得皇帝的詔對內容。曾國藩照此辦理了,結果皇帝召見時,所問果然是四百兩白銀買到的“曆朝聖訓”之內容。此後,曾國藩的官運就更加飛黃騰達了。
曾國藩對穆彰阿的感激之情亦非一般。穆彰阿被罷,曾每過穆宅,皆感慨唏噓。二十年後,曾國藩赴任直隸總督,進京陛見時,又專程拜訪穆氏的後人。此後,又讓兒子曾紀澤訪問了穆彰阿之子穆薩廉。
曾國藩的成功與穆彰阿的扶植固然有一定關係,但在十餘年宦海生涯中,那僅僅是一個原因,況且比較偶然。曾國藩在十餘年的官場生涯中能有飛速的高升,最主要、最直接的原因還是與他個人的努力分不開的。曾國藩出身寒門,秉性淳樸,不善鑽營取巧。他每日按儒家“克己歸仁”的目標嚴酷地反省自己,對個人思想中不符合儒家道德規範的“私”字,嚴厲地克製、革除,每每痛罵自己。
實際上,曾國藩的十餘年京官並未成就“曾國藩的大業”,而是自我教育,刻苦修養的過程,反而成就了“曾國藩的人格”。如果沒有京官以後的對抗太平軍,他或者成就一個真正的道學家,或者成為平平庸庸的、寓克自擾的官員。但他不會成為營私舞弊的貪佞之官,因為他要求自己大嚴格了!前文所述的唐鑒、倭仁幫他製定的“日課”,那“十二條規”,最主要的就是自我反省,簡直就像個宗教徒,實則正是儒教教徒,清教教徒。
曾國藩的《立誌》《居敬》《主靜》《謹言》《有恒》“五箴”是十分著名的。百年以來,不僅當時的文人奉為座右銘,連後來的許多偉人、思想家、教育家、政治家,甚至無產階級領袖人物對之評價都相當之高,把他作為立誌、奮鬥、修德、養性、做人、處事的經典和楷模。其立誌:在於“澄清天下”,救國救民;立誌而後,便持之以恒,銖積寸累,自然成功;反省自我,哪怕是前有猛虎,後有毒蛇,麵對三軍,也要“我慮則一”,毫不苟且;對自己的言行,要禁絕“巧語悅人”,對人對己都要坦坦蕩蕩,不自欺、不欺人等。曾國藩成為高官顯貴之後,每日自修、自省、自律,從不停止。觀其日記、文章、書信,令人十分感慨。正是這種自強不息的精神,堅持不懈地努力,才使他成功,絕不是一個穆彰阿的扶持能達到的。
曾國藩的自省、自律、自我教育達到了極深入的程度。他在日記中有這樣一段:“昨夜夢人得利,甚覺豔羨。醒後痛自懲責。謂好利之心形諸夢寐,何以卑鄙若此,真可謂下流矣!”儒家聖人。皆講求“慎獨”,說:“莫見乎隱,莫顯乎微,故君子慎其獨也。”意思是說,聖人、君子修己之德,絲毫不能苟且放鬆,在人不知、鬼不覺的“獨處”之中,一樣嚴格、謹慎地要求自己。曾國藩雖然在睡夢中,夢見別人得了利益,自己羨慕,但在日記中則責罵自己“卑鄙”“下流”,這種苛責自己的精神,確是值得後人學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