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羅澤南的分析,曾國藩不能不佩服他的眼光獨到,深謀遠慮。但就曾國藩目前的處境來說,他實在不願意讓羅澤南走。塔齊布已死,羅澤南再一走,曾國藩失掉了兩個最得力的助手。這無疑是砍去了他的左膀右臂。但曾國藩必定還是有軍事頭腦的,在處境極為不利的情況下,仍然著眼大局,冷靜地分析局勢,為湘軍的長遠利益著想。因此,雖然曾國藩極不願意,但還是忍痛割愛,讓羅澤南率領他的部下回援武昌。
塔齊布死了,羅澤南現在又走了,曾國藩心裏感到一種從未有過的空虛,一連幾天都是心緒不寧。如此一來,曾國藩手中所剩的僅有塔齊布死後留下的由周鳳山帶領的五千餘兵馬,李元度的平江勇及困在內湖的一部分水師。
羅澤南領兵西進過程中,連攻數鎮,直逼武昌城下。這時湖北巡撫胡林翼正在為戰事苦惱。由於他手中沒有一支能征善戰的軍隊,所以連吃敗仗。現在羅澤南率兵來援,無異於雪中送炭。於是對羅澤南委以重用,極力籠絡。這樣,胡林翼以羅澤南的這支軍隊為骨幹,仿照湘軍那樣,不斷從各地招募勇丁擴軍的同時,還對原先的綠營兵加以整頓,逐漸將他們淘汰掉。這樣,湖北的軍事力量逐漸強大起來,成為長江上下兵力最強的一個省份。
與湖北的情形正好相反,曾國藩在江西的處境日益狼狽起來,太平天國在湖北的軍事形勢穩定之後,石達開便留韋俊在武昌據守。自己率部回師江西,乘江西軍事力量較弱的時機,加大攻勢。從1855年11月起,石達開就聯合天地會各路義軍,接連攻下瑞州、臨江、袁州等一係列州府,最後發兵圍攻吉安。曾國藩見狀,隻得從九江撤圍,調周鳳山前去援救吉安。當時吉安形勢危急,南昌也是兵力空虛,曾國藩是既怕省城有失,又怕太平軍再陷吉安。因此,名為派周鳳山援助吉安,其實是派他駐兵樟樹鎮不動,觀望形勢。石達開趁周鳳山舉棋不定、猶疑不決的時候,一舉攻破了吉安府城,接著又連鍋端了周鳳山的樟樹鎮大營。周鳳山大敗而逃,湘軍紛紛潰入南昌城內。一時間江西官場輿論嘩然,紛紛指責曾國藩、周鳳山調軍無能,指揮不當。
樟樹鎮大敗清軍之後,石達開又乘勝追擊,直逼南昌城。曾國藩此時被困在城內,焦急萬分,甚至連與外界的聯係都已中斷。曾國藩寫封家書都得用蠟丸隱語,化裝潛行,其處境就可想而知了。太平軍圍住南昌,曾國藩晝夜不能安睡,被攪得焦頭爛額。最後,不得不上書朝廷請求派羅澤南前來解圍。然而他萬萬沒有想到,就在他的這封求援文書發出不到十天,他昔日的部下因為在圍攻武昌過程中被太平軍擊中頭部,醫治無效而死。
麵對這種情況,曾國藩處於絕望的頂點。
塔死羅走,屢受挫敗,坐困江西,曾國藩與他的湘軍似乎真地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他在給皇帝的奏折中訴說當時的情形是:“每聞春風之怒號,則寸心欲碎;見賊帆之上駛,則繞屋彷徨。”
曾國藩以團練大臣的身份創建湘軍,又用了很多鄉紳讀書人帶兵打仗,無論怎麼說,都被當時一些官員視為越軌行為。由於長時間在軍事上沒有起色,曾國藩和湘軍遭遇了組建之後的低穀。屢屢受挫的情況下,明槍暗箭不斷向他襲來。當然,讓曾國藩感到最傷腦筋的,還是來自於朝中的壓力——那些遺老遺少們不斷向鹹豐上奏折說他的壞話,說他如此一個迂腐的書生,哪裏懂得打仗呢?隻是以打仗之名,沽名釣譽,甚至心懷不軌。身心俱疲的曾國藩陷入了進退維艱的地步。
王牌重生
飽嚐盡喪水師之痛的曾國藩,每每看到蜷縮在岸邊的東倒西歪的長龍、快蟹,再想起被鎖在鄱陽湖中的舢板,心中總是痛苦不已。
水師是曾國藩的命根子。在一定程度上,曾國藩覺得水師比陸師更親近。因為水師的將領都是由他一手提拔上來的。在曾國藩的內心深處,他實際上是把水師視為自己的嫡係部隊。現在水師遭此重創,曾國藩決不會讓它就此一蹶不振。